歌詞打敗漢語

肖佳

“宇宙第一天后”蔡依林新專輯里的《電話皇后》在網上被提前曝光，聽者無不震驚，只聽蔡小姐用無比酷炫的電音嗓唱出了這樣的歌詞：“你就放心去搞吧/甚至從人間蒸發/多次遲到不回家/你因為口渴到火罵……跟了你可能有個家/抓著他我一統天下/說實話這還用選嗎/我要嫁啊！”

這都是些什么鬼

就在不久前，大家討論的還是華晨宇的《Why Nobody Fights》和許嵩的《等到煙火清涼》，兩首歌都是歌手自創的，都只有一句歌詞，前一首來來去去就是“Why Nobody Fights”，后一首從頭到尾只有“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網友紛紛吐槽：“這不是要氣暈那些專業填詞人嗎？”可這種一句話的歌詞至少揪不出什么錯誤，更讓人不能忍受的則是那些錯漏百出、“雷點”密布、不知所云的歌詞。最近有網友自行整理出了“華語樂壇最讓人不能理解的100句歌詞”，被大量轉發、評論。我們突然發現，現在的華語音樂中不但找不到能讓人欣賞的歌詞，而且在那些歌詞面前，我們會忘記漢語的本來面目。

什么叫“帶你去火辣辣”

2014年臺灣金曲獎的“最佳作詞”，是李宗盛的《山丘》。于是有人感慨，在李宗盛、羅大佑、林夕、黃偉文之后，我們就再也沒有拿得出手的詞人了。即便是羅大佑，最近一首新作的歌詞也只能讓人“呵呵”了。這首名為《同學會》的歌里面有這么一段：“回到同學會面/回到同學會炫/回到同學聚會的校園/你在同學會間/有夢同學會變/享受同學歡聚的慶典/想在同學會中/有些同學會在/如今同學當下結因緣/也愿同學會中/原先同學發現/如今同學越看越順眼。”看這詞，你暈不暈？

很多歌詞完全不能深究，不然你會陷入一種迷亂的狀態而無力自拔。即使是一些粗看很通俗的詞，也總會摻進那么一兩句奇怪的內容。比如《爸爸去哪兒》的主題曲，夠通俗了吧，可里面有一句：“就算有天你掉光了牙/我也可以帶你去火辣辣！”請問各位大朋友和小朋友，什么叫“帶你去火辣辣”？是穿火辣辣的性感服裝，還是吃火辣辣的火鍋啊？為了押韻，我們的填詞人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生拉硬拽、生拼硬湊，總之，能把韻押住，就已經是一個填詞人專業素養的最高體現，值得表彰鼓勵。因為還有好多意思沒弄明白、韻也沒押上的歌詞，比如林俊杰的《江南》：“圈圈圓圓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深深看你的臉。”這個“圈圈圓圓圈圈”，大概是華語流行歌曲里最大的謎案。

創作天王的自知之明

這些年的華語樂壇，一直都推崇創作型歌手，最好是詞、曲、唱一手包辦，才能讓人信服。可是對于大部分所謂“創作歌手”來說，作曲還能對付，一寫歌詞就露怯了。

以華語樂壇最紅的兩位創作歌手為例。周杰倫每張專輯里都會有兩三首歌是自己作的詞，大概是想以此證明不靠方文山也能有作品。第一張專輯《JAY》中，就有他自己寫的《黑色幽默》，一首稚嫩的小男生情歌，其中有句歌詞是這樣唱的：“你說/苦笑常常陪著你/在一起有點勉強/該不該現在休了我……”不知道當年聽這首歌的小男生們有沒有思考“休了我”究竟體現的是一種什么心理，把自己當成古代棄婦了嗎？第三張專輯《八度空間》，周杰倫突然變成了一個哲學愛好者，《分裂》的歌詞是這么寫的：“雨點從兩旁劃過/割開兩種精神的我”“沒有了證明/沒有了空虛/基于兩種立場我會罩著你”。哪兩種精神？哪兩種立場？真的好難懂！

不過周杰倫還是有被公認的好歌詞的，比如剛出道就寫出的《星晴》，以及被收入語文教材的《蝸牛》。另一位創作天王王力宏就是默默耕耘、不管他人評價的典范了。《唯一》里面的“一顆星星變了心”“兩個世界都變形”，就是明顯地為押韻而押韻。而他最令人發指的歌詞，且不說用中英文夾雜的方式表達愛國情懷有沒有違和感，只看看中文的部分吧，有一首《華人萬歲》中他這樣唱：“把你的手揮在空氣里/身體里的骨氣/驕傲地說我可以/改變世界改變自己/做一個領袖/做一個領袖/領和袖我都有。”王力宏這些年一直在賣力地推銷他的“Chinked-Out”概念，一種華人嘻哈曲風，最后的結果卻是中國人和外國人都聽不懂他在唱些什么。

不過很難得的是，周杰倫和王力宏都非常坦白地承認了自己在填詞方面的不足，雖然這種坦白也是通過歌詞表達出來的。在周杰倫給陳奕迅寫的《淘汰》里，歌詞中段突然內容逆轉：“情歌歌詞何必押韻/就算我是K歌之王/也不見得把愛情唱得完美。”看上去似乎是寫著寫著就自暴自棄了。而在《一首簡單的歌》里，王力宏寫道：“我不懂太復雜的文法……這一首簡單的歌，并沒有什么獨特。”可喜的是，這首簡單的歌詞反而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只不過這首詞并不是王力宏一個人寫的，而是由專業填詞人陳鎮川幫忙的。

詞庫并非汪峰專屬

汪峰剛剛成為內地搖滾界一哥沒多久，就有人統計了他100多首創作歌曲中的詞匯量，結果表明，他的那些歌中，“生命”一詞出現了50次，“路”出現了37次，“碎”出現了37次，“哭”出現了35次，“孤獨”出現了34次，“夜”出現了29次，“自由”出現了17次，“迷惘”出現了16次……利用這些數據，隨便排列組合一下，人人都能寫出“汪峰式”的歌詞。

其實，常聽內地原創音樂的人就知道，這個詞庫并不是專屬于汪峰一個人，即便只是從歌名上就能看得出來，內地一大批歌手的作品有如連體嬰兒般難以分辨。你知道嗎，汪峰和李健都有首歌叫《綻放》，老狼和許巍都有首歌叫《喜悅》，許巍和樸樹都有首歌叫《九月》，許巍和鄭鈞還有李健都有首歌叫《溫暖》。

而出現次數最多的，應該是“路”以及與其相關的各種意象。樸樹的最新單曲叫《平凡之路》，很多老粉絲一下就找出了它與那首《旅途》之間的關聯，而汪峰也有首歌叫《旅途》，許巍有首很熱的金曲叫《旅行》，許巍還有一張精選集叫《在路上》，麥田守望者樂隊也有首經典歌曲叫《在路上》，痛仰樂隊有首音樂節必唱的歌叫《公路之歌》……這個單子還可以無限列舉下去。

港臺歌曲的歌詞中，常常會出現一些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捉摸不透的句子;而內地歌曲的歌詞呢，你只要看到歌名，就知道里面會有些什么內容了。

有些謎，是有解答的

《2002年的第一場雪》中，“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這句歌詞長期名列看不懂歌詞之列，難道烏魯木齊已經發展到垂直立體型城市了嗎？有新疆朋友早已對此做出解答，原來烏魯木齊有一座樓的名字就叫“八樓”，該樓的正式名稱叫昆侖賓館，1958年建成后一度曾是新疆樓層最高的賓館，于是當地老百姓就簡稱它為“八樓”，并一直流傳到現在。

除了歌詞的字句表達有問題，歌手的發音也是一個頻頻被糾錯的點。如果要說被唱錯次數最多的字，應該要算“不能自已”的“已”。在2014年湖南衛視的中秋晚會上，楊宗緯唱了一曲《漂洋過海來看你》，就把“不能自已（yǐ）”唱成了“不能自己（jǐ）”，而之前演唱過這首歌的娃娃、李宗盛、周華健，全部唱成了“不能自己”。有人說這大概是因為臺灣的發音本來就跟大陸不同，可只要上臺灣“教育部”的網站一查便知，在其成語詞典和國語小字典中，“不能自已”的字形、字音都和大陸一模一樣。

所以，錯了就是錯了。粗略統計一下，“不能自已”這個詞，張學友在《別哭泣》中唱錯過，蘇芮在《慢慢地》中唱錯過，蕭亞軒在《倒數》中唱錯過，鐘漢良在《Be My Love》中唱錯過，EXO在《幻境》中也唱錯過。而僅有的兩次唱對的情況，是在《玫瑰花的葬禮》和《O女士》這兩首歌中，前一首歌的演唱者就是剛出《等到煙火清涼》的許嵩，而后一首的演唱者就是當時還在鮑家街43號樂隊的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