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永垂不朽的暗戀

豬小淺

高一那年，我偷偷地喜歡一個高年級學長。

那時候，我每天最開心的事情，是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身影。我從來不擔心哪天見不到他，因為優秀如他，活躍在校園的各大公眾場合。早晨，他是莊嚴的升旗手;傍晚，學校廣播里有他的聲音;全校師生大會上，他從容地站在講臺上發言;甚至聯歡會上，他還會表演小提琴獨奏。

那是一段甜蜜又苦澀的暗戀時光，我獨自咀嚼，黯然神傷。即便內心喜歡得要命，卻從未想過有一天要向他表白。原來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便會擔心自己的唐突與冒昧會給對方帶來困擾。所以只要能夠站在人群中，遠遠看著他在舞臺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就已經很知足。

多年后回老房子整理舊物，我無意中在一本高中課本里翻出一張有些泛黃的老照片。確切一點兒說，是一張集體照，可我的眼里只看得到那個玲瓏少年——他站在舊時光里，有這個世界上最清澈、最好看的笑容。回憶，便在那個瞬間紛至沓來。

鏡頭一下子拉回至學長畢業那年，整個校園在我眼里仿佛都彌漫著離別的憂傷。一想到從此再也沒辦法隨時見到他，我一下子陷入一種難過的情緒里無法自拔。

于是，我在書包里裝了一臺照相機，這樣只要看到他，就能隨時拍下他的樣子。我無數次假裝從他的身邊路過，然后趁他不注意，偷偷去拍他的背影。

有一次，當我拿著相機在操場閑逛的時候，突然被一個同學叫住，請我幫忙給他們拍一張合影。我一下子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連忙點頭說好。因為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正和別人埋頭說話的學長。

按下快門前，我假裝調整焦距，讓取景框里滿滿的都是學長的臉，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他。此刻，他正和身邊的人說笑，陽光穿過香樟樹葉灑在他的臉上，美好得讓我差點想要流淚。

我象征性地對所有的人喊“一、二、三，茄子”，然后連續按了很多次快門，沒有人知道，我想讓學長的每一個瞬間，不僅留在相機里，也刻進我的腦海中。

找我拍照的同學，問我能不能把照片發給她。我含糊地說了聲“好”，留下QQ號碼，便做賊心虛地逃離。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將相機內存卡插進電腦。打開之后，卻有些沮喪地發現，因為我當時過于激動，手抖動得厲害，十幾張照片大都很模糊。唯有一張，學長的笑容明媚得如同初春的陽光。

我小心翼翼地在電腦里建了一個文件夾，將那段日子里拍到的他的背影和這張合照放了進去。然后新建了好幾個文件夾，一層層地將這些照片包裹在最里面，鬼鬼祟祟的，好像這是一個永遠也不能被人知曉的秘密。

高三那年，父母為了讓我安心學習，打算沒收我的電腦。那時，我的第一個念頭是，那些照片怎么辦？沒辦法，我只好去照相館沖洗了這張照片，把它偷偷藏進書本。這是個秘密，除了我自己，再也無人知曉。

學長畢業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多年后，輾轉打聽來的消息是，他大學一畢業就出了國。我的暗戀，就這樣無果而終。

自始至終，這場喜歡都不過是一場獨角戲。也許，這才是暗戀最迷人的地方。那時候的我們喜歡一個人，哪怕沒有回應，也能甘之如飴。不計較，不貪婪，不聲不響地在內心深處，釀出一壇濃酒。

王菲在《紅豆》里唱：“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實際上，當我們暗戀一個人的時候，那段時光便在心底成就了一段永垂不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