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從起點開始

文·圖／阿克鳩射

在這樣一個典型的涼山彝族聚居縣，昭覺教育的現(xiàn)狀和困難也具有典型的代表性。近幾年來，針對民族地區(qū)學生的語言障礙，昭覺縣強力普及學前教育，探索“1+9”教育模式，從源頭上理順昭覺教育的發(fā)展之路。

“學前教育的缺失和薄弱，讓從小生活在彝族母語家庭的孩子，輸在了起點上，一輸就是十幾年甚至一輩子。因此，我們對教育的改變，要從起點開始。”昭覺縣委書記子克拉格凝重地說。

2014年末，昭覺縣戶籍人口30.2萬人，彝族占總人口的98.1%，是全國最大的彝族聚居縣。在這樣一個典型的涼山彝族聚居縣，昭覺教育的現(xiàn)狀和困難也具有典型的代表性。近幾年來，針對民族地區(qū)學生的語言障礙，昭覺縣強力普及學前教育，探索“1+9”教育模式，從源頭上理順昭覺教育的發(fā)展之路。

【困境】語言成為教學障礙 帶來惡性循環(huán)

2012年10月，縣教育局長吉色方森隨機抽取一所中心校作調查，一個剛任教的漢語老師上了一堂語文課，62個學生中僅有3個人表示聽懂了。

這不是個例。昭覺縣用半年時間對42個鄉(xiāng)鎮(zhèn)227個學校開展密集調研，發(fā)現(xiàn)聽不懂漢語授課是彝區(qū)教育的共性。近年來，隨著國家教育惠民政策的落實以及對教育投入的不斷加大，廣大群眾送子女入學的積極性日漸高漲，群眾對優(yōu)質教育資源的需求也越來越高。但少數(shù)民族聚居區(qū)兒童因為漢語障礙，沒有學前教育作鋪墊就直接進入一年級學習全省統(tǒng)一發(fā)行的漢語教材，盡管也采用“雙語”教學，但教學效果較差，絕大部分學生成績無法跟上，民族地區(qū)農村大部分學生“從一年級一直差到高三”的現(xiàn)象普遍存在。

教學質量的長期低迷，導致部分家長觀念更趨保守，認為既然娃兒成績不好，只要小學畢業(yè)能認識幾個字出去打工就行了。學生及家長對靠學習改變命運的信心不足，造成學生流失，黨委、政府、教育系統(tǒng)“控輟保學”任務壓力劇增，從而無法阻斷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貧困的代際傳遞。

有個數(shù)據(jù)可以說明問題：2013年上期末，全縣一年級共有123個班，其中67個讀了一年學前班的學生成績，比沒有讀過學前班的平均高15分以上（最低的語文高15分，最高的數(shù)學高30分）。

“這次考試，要求就一條，不得作弊，不要有水分的成績。可考試結果出來后，我被嚇了一跳。”為摸清全縣的底子，縣教育局組織了一次嚴格的監(jiān)考，由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鄉(xiāng)鎮(zhèn)干部和家長擔任監(jiān)考員。

結果出來后，望著無數(shù)的低分成績，吉色方森連續(xù)幾夜睡不著覺。盡管這樣，他還是堅持如實上報。在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的重抓下，全縣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教育改革，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加強學前教育。

【措施】大力發(fā)展學前教育 探索“1+9”教育模式

2013年4月15日，昭覺縣教育局下發(fā)《關于進一步推進全縣學前教育改革發(fā)展的實施意見》，吹響了大力發(fā)展學前教育的號角。《意見》指出，全縣各級各類學校要結合本地實際，把加快學前教育改革與發(fā)展、全面提升學前教育質量作為當前改善民生的重要舉措和緊迫任務來抓，作為建設民族地區(qū)教育強縣的重要基礎性工作來抓，切實抓緊抓好抓出新成效。

之后，全縣學校在招生時多了一個工作——向家長詢問是否讀了學前班，如果沒有，就建議他們去讀學前班。“跟家長一說先去學前班學習漢語，家長都樂意。”四開中心校校長阿呷日體說。

從政府職能層面，縣教育局要求各地方鄉(xiāng)鎮(zhèn)和學校必須發(fā)展學前教育；對學生家長，換了種溫和的提法，就是倡導和建議。“我們倡導，一年級新生報名，只要未滿7歲的，都先讀學前班。”吉色方森說，“我們把這種模式稱為‘1+9’模式。”2013年9月，此倡導在全縣鋪開，得到了廣大家長的熱烈響應。

2012年，四開中心校只有一個學前班，每年招生百余人，讀過學前班的一年級新生僅占三分之一。2013年倡議執(zhí)行后，學前班人數(shù)增至382人，原有教師不足，昭覺縣新建了一所能容納500人的四開鄉(xiāng)幼兒園。“來報名的家長絡繹不絕，除了四開還有其他鄉(xiāng)鎮(zhèn)的。”四開鄉(xiāng)幼兒園園長胡曉青說，該園共有6個班級，其中有5個班級都是5歲至6歲的學前班學生。

家長積極響應，昭覺學前班的人數(shù)猛增，2013年9月，從原有的4000多人增加為8000多人，一年級學生銳減3000人。這一數(shù)據(jù)變動，引來上級部門緊急查問。“我跟他們說，明年就恢復正常了，教學質量肯定會提高。”吉色方森回憶。

學前班學生增加，教學場地不夠怎么辦？昭覺的辦法是，在鄉(xiāng)鎮(zhèn)中心校附設學前班，利用學校布局調整后閑置的村社小學興辦學前班，租用村支部活動室、民房開辦學前班等形式，滿足農村廣大適齡幼兒接受學前教育的需求。

昭覺學前班所使用的教材是四川省通用的學前班教材，主要是學習拼音和20以內的加減法，此外，美術、音樂和體育也同步開設。為了減輕家長的負擔，全縣學前班的教材由昭覺縣統(tǒng)一免費提供，昭覺縣每年投入100萬元，學生每學期只繳納150元的生活費，在學校吃午飯。“這點錢壓力不大。”學生家長馬什哈莫說。

另外，針對縣情拿出具體應對辦法，在農村小學推行至少一年學前教育加九年義務教育的“延長學制”的同時，對農村小學延長了學時，上課時間由原來的10：30提前到9:30，放學時間由原來的15:30推遲到16:30，全力保證山區(qū)學生在校學習時間。

“外面城市的孩子要減負，但對于彝區(qū)農村孩子來說這并不合適，他們原本上課時間就少，在家里，小的就玩大的則要干農活，延長學時反而能幫他們爭取到更多的學習時間，提高他們的學習成績。”吉色方森說。

【效果】學生成績大幅提升 學習主動性增強

家住在谷曲鄉(xiāng)洛洛村的孫子阿牛今年在谷曲鄉(xiāng)中心校上二年級，她讀一年級前沒上過學前班，結果上學后跟不上老師的教學進度，越學不會的越多，后來就不愛上學了，說老師和同學都瞧不起她。

家長很擔心，不得已換了個學校讓她再從一年級讀起。現(xiàn)在的她由于有了之前一年的積累，很多學習內容接受得比較快，在學的時候輕松，因此自信心也增強，變得愛學習了。其實，孫子阿牛的降級就等于變相地上了個學前班。“孩子在入學之前，打下良好的學習基礎，以便幫助他們日后能夠順利適應小學生活，所以我勸告其他家長，這個學前班必須得上。”孫子阿牛的父親孫子有夫說。

學習語言提前一年，讓老師們教起來也得心應手。“兩個月學生們就能聽得懂課，等學前班讀完，簡單的漢語對話就沒有問題。”谷曲鄉(xiāng)中心校一年級數(shù)學老師打字子洛說。

2014年昭覺春季期末考試成績顯示，讀過學前班的一年級學生成績比未讀過的平均提升10多分，其中四開鄉(xiāng)中心校學前班整體成績從37分提升至42分。“以前考幾分甚至零分的很多，但現(xiàn)在能及格的比比皆是。”吉色方森說，照這樣的趨勢，這批學生小學畢業(yè)后平均分都能及格，若初中突破一下即便不繼續(xù)升學，也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勞動者，接受技能培訓，義務教育的目的已達到。

成績并不是唯一的收獲。據(jù)多個中心校校長反饋，讀過學前班的孩子大多講衛(wèi)生、有禮貌、懂紀律、有自信、喜歡上學。“他們聽得懂漢語之后，通過看電視也能學習到很多知識和理念，在知識和見識方面都與城區(qū)的孩子縮小了距離。”

截至目前，昭覺縣的學前教育學生為10478人，教職工96人（附設學前班教師都為義務教育階段的教師或臨聘代課教師），學前教育（含附設學前班）學校118所、196個班。這些數(shù)字，相對以前是個飛越，相對以后，還是起點。而在這個起點上，學前教育灌溉的花朵，將競相綻放。（責任編輯/呂文錦 設計/毛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