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血

羅小蘇++高川樹

我最后一次提起劍，無論勝敗這將是我最后一次決斗。江湖恩怨幾時休？不如結(jié)廬江畔畫眉如溝。秦寒，我答應(yīng)過你這是我作為劍客的最后一次。此役之后我們退隱山川不問世事。

殘陽，漠北，酒肆。

我的劍已久未出鞘，鋒芒不在。如果說劍如其人那我也該銹掉了。水寒劍，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劍，今天過后我就隨你的主人而去了。劍客可以退隱，而劍永遠屬于江湖，就讓你留在人間人又爭起幾番殺戮，這些，與我無關(guān)。

我的對手還未出現(xiàn)，邊陲小鎮(zhèn)的荒涼曠遠之景也不錯，我抽出水寒彈劍而歌。小寒，若你在身邊用我送你的秋樹劍和樂而舞那這江湖上便又流下一曲絕唱。只是我不忍讓你再見殺戮。

“前輩好雅興！”一騎飛奔而來，馬上少年笑面溫和。誰也猜不出他就是如今江湖上陡然興起的紫竹派的掌門——吳云起。

“前輩之字不敢當(dāng)，我也才虛長你兩歲。掌門才是后生可畏啊?！蔽夜笆执鸬馈?/p>

吳云起飛身下馬以手撐地，一個空翻落座，拿起空杯，似笑非笑地說：“大俠十五歲就名動天下，劍法號稱天下第一，今日一戰(zhàn)小弟我兇多吉少啊?！?/p>

“掌門何必謙虛，你派暗器與毒藥可謂舉世無雙，多少武林人士死于你手。紫竹派大有超越明教比肩少林之勢，你才是文韜武略的中興之主啊?！?/p>

“前輩說笑——小二，上茶——只是今日一戰(zhàn)我承師傅遺志不可失敗，定要從大俠手中奪走水寒劍完璧歸趙?！眳窃破鸩粍勇暽卣f。

水寒劍的確是紫竹鑄劍師所造但它在江湖上已幾易其主，我知道這只是他今日決斗的借口，“哦？此劍實乃先師所配之劍，但荊妻得到此劍也實屬偶然。劍客有生死，這江湖上的劍也不必‘從一而終吧？”

“這么說大俠今日無歸還之意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默不作聲。

“哈哈，那好。能與天下第一劍對決也是吳某之幸。來，我們以茶代酒先喝一杯。想必大俠行走江湖很久沒有品過家鄉(xiāng)茶了吧。我早在這里備好龍井。還有我家鄉(xiāng)的黃金茶?！?/p>

我正準(zhǔn)備端杯喝茶，卻見一鏢向我飛來，只有三尺，我已來不及躲閃，便索性潑茶擋鏢。那只鏢應(yīng)聲而落。

“大俠果然好身手！只是這刺客……”

刺客正是秦寒，她走過來推開茶具：“生死之戰(zhàn)豈有喝茶之禮，二位還是喝酒吧。”

“不是叫你不要來嗎？你快回去，在樓蘭城東等我。”

吳云起笑道：“師妹果然很心疼你啊。難道怕我茶里下毒？”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師妹？”

“大俠還不知道吧，我與小寒，不，秦寒姑娘，師出同門。還是青梅竹馬。這茶就是當(dāng)年我們一起采下的?！?/p>

聽到這里我大概知道今天這一仗的含義了，“那這杯茶我還舍不得不喝呀?！蔽夷眠^龍井再次把杯斟滿。

秦寒見我要喝，用手擋到，“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人，你們何不試試他鄉(xiāng)的口味？”

“難道小寒怕有毒？我心下暗忖。對方是天下第一的施毒高手，這也不得不防。既然他們是師兄妹那她肯定了解這茶中的玄機?！植坏盟裉煲s來。但我說過不想讓他再見殺戮”于是我把龍井放到一邊拿起黃金茶一飲而盡，說道：“小寒，你還是回去吧。我自會小心應(yīng)對。不要擔(dān)心?！?/p>

吳云起也喝完龍井，慢悠悠地說：“高少俠一片好意，你還是回去吧?！?/p>

看著秦寒漸漸走遠，他又喊道：“不要忘了那天你說過的話?！?/p>

水寒劍，玄鐵扇。

亂石崗上，劍鋒出鞘。以我的劍法不出7招便可取勝。吳云起在門派經(jīng)營方面算是一把好手?？伤奈鋵W(xué)修為只能算是平平。

“前輩劍法自是了得。不知可曾會使其他兵器？”

“刀槍棍棒各類武器皆有相通之處，可以融會貫通?！?/p>

“那你試試我這玄鐵扇如何”，說著便把手中鐵扇拋過來。

我縱身一躍去接扇，只見扇骨中飛出一根針。這等雕蟲小技我早有防備。我甩出水寒劍直接把那毒針刺成兩半，同時把劍擲了過去，：“你也試試我這水寒?！?/p>

我接穩(wěn)玄鐵扇站定，把扇骨中的暗器全部抖落，“旁門左道暗箭傷人，不過如此。”

吳云起也不惱怒，徑直拿起水寒劍端詳了一下，口中念叨：“絕世寶劍，絕世佳人啊。”說著便大喊一聲：“我今日便要用這寶劍取了你性命。”便一劍斜刺過來。

他這一劍毫無章法，我也收扇為劍，格擋劍鋒。兩兵相交，只聽“鐺”的一聲，水寒劍被玄鐵吸住。

吳云起手腕一轉(zhuǎn)想要用劍刃隔斷鐵扇。我想要撤回已來不及便索性棄扇，左手兩指直奔他枕骨穴而去。

他趕緊收身，此時玄鐵扇附在水寒劍上已被他收去。我見他已經(jīng)步伐凌亂就用腿橫掃其下盤，這只是虛招，待他退避不及全身早就暴露出來，我右手隨手撿起一小石子直接點中他膻中穴。

“大俠點穴果然厲害，只是你丟掉了你的兵器，這個回合我們只能算是平手?！眳窃破鹦靶暗匦Φ?，“看我這一招如何！”說完便又舉劍刺了過來。

這一劍不似剛才那一劍，這一回他招法詭異，劍過之處若有風(fēng)聲，那是空氣撕裂的聲音，仿佛竹葉相擊?！澳沁@是失傳的紫竹劍法？”

“大俠好耳力。吃我這一劍！”

紫竹劍法以內(nèi)力見長，氣如松風(fēng)，勢不可擋?？磥磉@回他是要與我比內(nèi)力。我也毫不示弱，畢竟如今這江湖上我的內(nèi)功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只是不知他為何內(nèi)力不強的他要以卵擊石。但是情況緊急我已來不及多想。我站定運氣至手中，既然我已沒有兵器那就讓你再見識見識我這二指的功夫。

劍鋒已至，我以食指、中指夾住與他對峙。他也運氣把內(nèi)力注入劍中。我正要再次運出內(nèi)力彈開劍刃的時候卻感覺腳下發(fā)軟。這時手指上也撐不住了，虛汗慢慢從額頭上滲出來。吳云起的臉上掛起一絲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莫非，茶里有毒？！

秦寒

樓蘭城東。彎月如鉤。

川樹還沒回來。以他的劍法戰(zhàn)勝吳云起綽綽有余。可是……。

剛才我明明看見那龍井茶里被下了蠱，所以才叫川樹喝的黃金茶。我相信我識蠱的技術(shù)。

四年以前，紫竹山上。

“老夫已經(jīng)不行了，云起呀，你以后有何打算?！睅煾堤稍诓￠缴嫌袣鉄o力地說。

廂房中沒有風(fēng)，香爐里的煙垂直地升起?！皫煾?，我一定要振興我紫竹派！讓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都臣服于我！”師兄一字一頓的說。

師父微微笑了一下，問我：“那你呢，小寒?！?/p>

“我沒有師兄的大志向，我無父無母只愿流落江湖行走四方?！蔽业椭^淡淡地答道。

我斜眼看見師兄的嘴唇動了動，但終于什么都沒說。

師父微微嘆了一口氣，“云起呀，志向遠大是好的……咳咳……但我派擅用毒，你不可不擇手段啊……咳咳……”“師父，您慢點說?！蔽矣蒙鬃影阉偷綆煾复竭叀?/p>

師兄立在旁邊一言不發(fā)。

“云起呀，我知道你的心事。只是某些事情不必強求……”

“師父，這我知道?！?/p>

“以后行走江湖要以俠義為重，所以…所以，我傳你施蠱之術(shù)，傳你師妹解蠱之術(shù)?？瓤瓤取?/p>

“是，師父。”

香爐已熄。我和師兄長跪不起……

三月之后，我離開紫竹山。那日師兄送我至暮。

“師妹，你真的要走？”

“……”

“那好吧，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那師兄保重……?！?/p>

“小寒，我真的愛你。你，你可以為我留下來嗎？”這大概是他憋了很久的話吧。

師兄，你是真的愛我還是為了得到師父的解蠱配方？

“我不喜歡紫竹山……，收養(yǎng)我的恩師已經(jīng)死了，我沒有留下來的理由?！?/p>

“你要如何才肯答應(yīng)我？當(dāng)我成為天下第一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是孤兒”

我翻身上馬，“或許吧。——師兄，就此別過?！?/p>

“那好，我終有一天會成為天下第一。你要記得今日的諾言。”

當(dāng)感情心不在焉一切諾言只是敷衍。我揚鞭離去，擲出一個包裹“這是我們原來一起采摘的茶葉，師兄收好。”這便是我19年來留給你的禮物吧，從此后會無期。

只是今日，你為何又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中？以一場決斗打破我的幻想?？上?，我愛的真的不是你。

城中燈火已經(jīng)亮了起來，或許我再也等不到川樹了。我看到的只是你從城外策馬飛奔而來：“小寒，我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你得到了天下，而我卻失了他，他才是我的整個天下。

吳云起，我要報仇！

吳云起

洞房花燭。秋暮。

師妹，哦不，小寒。小寒，我兌現(xiàn)了我的承諾。今日你紅衣拖地，你終于又回到了紫竹山上。這里就是你五歲那年被師傅收養(yǎng)的地方。先師一生只收兩名弟子，從此我們一起習(xí)武一起采茶。十九歲，送別之時，你拒絕了我。現(xiàn)在，我已是天下第一。

雖然這天下第一在你看來可能不是那么光明正大。我還利用了你——我知道你認得所有的蠱所以才將蠱下在龍井茶中。決斗之時那杯黃金茶中所添加的才是最致命的西域毒藥。作為代價我自己喝下了龍金茶，這是慢性的陰蛇蠱我的生命也只剩下半年。 不過我已經(jīng)知足了，至少，今夜有你。

紅燭、紅帳、紅燈籠。

蓋頭掀開，四年了，你眉目依舊。我看著你款款落座，端起酒杯。我禁不住歡喜，“來來來，師妹，今晚你我共飲此杯。”

“好，師兄請。”你抬袖交杯。此時我分明看見酒中有毒。小寒啊，你這施毒的雕蟲小技如何瞞得過我？

“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妻子嗎？”在酒送到嘴邊的我猶豫地問。

但是沒有答案，你久久沒有回答?；蛟S你已經(jīng)回答了，在你迷離的眼神里我該知道結(jié)果。

“對不起，酒里有毒。”你低頭小聲自責(zé)。小寒啊，你還是那么誠實。

“可是，可是師兄，我要的不是天下第一，不是……”你幾乎要哭出聲來。

好吧，“有些事不必強求?！睅煾傅脑捯徽Z成讖。反正我時日無多，索性接過毒酒一飲而盡。我也滿足了，畢竟，這世上只有我一人與你交杯。我最后能說的話就是：“師妹，不管怎樣，我愛你。”

我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暗紅的燈下你拿出了秋樹劍。兩杯毒酒都已經(jīng)空了。你開始拔劍起舞，劍光掃過，撲火的飛蛾紛紛驚起。窗外無聲。

我從昏昏沉沉中醒來，丫鬟說：“秦姑娘讓我轉(zhuǎn)告你那杯毒酒是以毒攻毒解你喝下的陰蛇蠱?！薄澳切『?？”“姑娘已經(jīng)服毒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