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龔自珍及其詩集《己亥雜詩》

歐陽原珊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3-0-02

《孟子.萬章下》﹕“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讀龔自珍的“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卻不知“一簫一劍意平生”的先生，及其雄渾壯闊的詩作，實屬對先生的不敬。

龔自珍（1792-1841），后名鞏祚，字爾玉，又字璱人，號定庵，浙江人和人，清朝道光的大文豪。先生出身于書香世家的地主階級家庭，自幼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外祖父段玉裁是著名的古文學家，父親麗正有史學著作《國語韋昭注疏》，母親段馴也是詩人。龔自珍的作品繁多，在龔氏三百多篇散文和近八百首詩詞之間，其詩風格獨特，意義甚遠。先生卒于道光二十二年，年僅五十。

先生所處的時代是社會急劇變革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清王朝已無力抵抗卻每日酒醉沉迷，整個封建統(tǒng)治階級上層依舊是“秋氣不驚堂內(nèi)燕，夕陽還戀路旁鴨”的景象。在這個動蕩的時代，先生作為一名地主階級的進步思想家，作為近代我國維新思想的先驅(qū)者，他清醒的認識到了改革變法的重要性。他站在時代的前端，推陳出新，不畏艱難險阻，用龔氏獨特的詩歌深刻揭露清王朝的弊病，引領(lǐng)社會潮流變革，開一代之風氣，詩文辛辣，意義直指未來。先生的文學創(chuàng)作，結(jié)合時代特點，認為虛浮之風不宜于醒世之用，既有魏源詩風的實學復(fù)興，又有詩人李白的浪漫，詩文貼切現(xiàn)實，瑰麗動人。

清道光十九年（1839年），48歲的先生在浮沉了多年后毅然辭官南下，回歸故里。這一年是己亥年。當時正值暮春時節(jié)，雜花生樹，落英繽紛。回鄉(xiāng)途中，先生百感交集，便把所思所想用毛筆寫在賬簿紙上，投入一個竹筐里，后來共“得紙團三百五十枚，蓋作詩三百一十五首也”，這就是《己亥雜詩》的由來。這部曠世之作多為大型組詩，先生對自己的前半生讀書、著述、交游、家世、情感做了整理和回顧，留此存照，為前半生謝幕，為后半生揭幕。首詩寫道：“著書何似觀心賢，不奈卮言夜涌泉。百卷書成南渡歲，先生續(xù)集再編年。” [1]南渡在先生看來，不過是新的著述生活的開始，也是他辭官以后的政治態(tài)度。全詩以個人情感體驗為主，是先生大思想家的突出之點，加上詠志詩，其思想超越時代，有敏銳之思，睿智之思。全詩共三百一十五首，用相對獨立的七言絕句構(gòu)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

《己亥雜詩》題材頗具特點。《己亥雜詩》題材豐富多樣，有詠言詩、詠志詩、詠史詩、酬贈交游詩、愛情詩等。涉及面廣，廣泛涉及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各個方面，深入百姓生活，深刻揭露了清王朝腐朽的統(tǒng)治。第一首云：“著書何似觀心賢？不奈巵言夜涌泉。百卷書成南渡歲，先生續(xù)集再編年。”就表明了作者辭官以后的政治態(tài)度，先生也是由此公開宣告，雖已辭官，卻沒有放棄斗爭，還會拿起筆桿繼續(xù)寫下去，態(tài)度鮮明，可見一斑。“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2]（第五首）抒發(fā)了詩人離京返南的愁緒，表達了是人雖然已經(jīng)辭官奔赴天涯，但報效國家的愛國之情仍然深沉熱烈，表明心境，抒懷言志。第十四首“頹波難挽挽頹心，壯歲曾為九牧箴。鐘簴蒼涼行色晚，狂言重起廿年瘖。” [3]社會政治的腐敗，封建社會的瓦解，詩人重新發(fā)出“狂言”了，抒懷言志由此可明。詩人很重視友情。第三十五首“ 丱角春明入塾年，丈人摩我道嶄然。恍從魏晉紛紜后，為溯黃農(nóng)浩渺前。” [4]回憶兒時，有強烈的惜今之感。詩人惜友。第二十九首“不是逢人苦譽君，亦狂亦俠亦溫文。照人膽似秦時月，送我情如嶺上云。” [5]歌頌贊美友人不畏權(quán)貴，風骨凜然，勇于自信。也表達了自己在辭官后的政治態(tài)度，不畏懼危言，敢于抨擊時政。第三十首“事事相同古所難，如鶼如鰈在長安。從今兩戒河山外，各逮而孫盟不寒。” [6]朋友關(guān)系如此親密，正如比翼鳥、比目魚一般。就算彼此分隔遙遠，彼此的友誼到兒孫輩都還長存。古之文人浪漫多情，對愛情的描寫也是詩歌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己亥雜詩》有寱詞，多為詩人在睡夢里說出來的話。其第二百四十五云：“豆蔻芳溫啟瓠犀，傷心前度語重提。牡丹絕色三春暖，豈是梅花處士妻？（己亥九月二十五日，重到袁浦，十月六日渡河去，留浦十日，大抵醉夢時多醒時少也，統(tǒng)名之曰《寱詞》。）” [7]其中，描述最多的當屬美人靈霄。靈霄是清江浦的妓女，《己亥》第二百五十五首有云：“鳳泊鸞飄別有愁，三生花草夢蘇州。兒家門巷斜陽改，輸與船娘住虎丘。” [8]其“兒家”句暗指靈霄本身良家少女，后來淪落為娼，又從蘇州移居到清江浦。第二百五十八首云：“云英化水景光新，略似驂鸞縹緲身。一隊畫師齊斂手，只容心里貯秾春。” [9]第二百五十七首“難憑肉眼識天人，恐是優(yōu)曇偶現(xiàn)身。故遣相逢當五濁，不然誰信上仙淪？” [10]似仙女下凡，美到讓人無法仰視的靈霄，已讓詩人愛慕不已，尤其鐘愛。

先生詩關(guān)注現(xiàn)實，心系民生疾苦。《己亥雜詩》第一百七十五首“瓊林何不積緡錢，物自低昂人自便。我與徐公籌到此，朱提山竭亦無權(quán)。” [11]銀貴錢賤的時代，中國白銀大量外流，老百姓只能用銀子交稅，不能交銅錢，生活壓力巨大。作者深感百姓疾苦，提出“物自低昂人自便”的建議，農(nóng)民如果能夠獲準用銅錢納稅，也會方便很多。這也是作者關(guān)于現(xiàn)實民生的建議。第二十首“消息閑憑曲藝看，考工文字太叢殘。五都黍尺無人校，搶攘廛間一飽難。” [12]社會發(fā)展的變化是消還是長，在一些小事情就可以看出來，升斗尺稱，長短大小都不一樣了，官府又不校正統(tǒng)一，難怪老百姓在市場上亂哄哄的，想吃一頓飽飯都困難。

“氣悍心甘淳”的先生，在他那個世道成不了“名臣”，又不甘于“名儒”之求，終成為“名士”氣十足的思想家。而先生的思想是超越時代的，具有很強的哲理性。他非常注重人才的培養(yǎng)，希望通過自身的呼號，帶領(lǐng)世人，沖破時代枷鎖，以吶喊驚醒世人。《己亥雜詩》第一百零四首云：“河汾房杜有人疑，名位千秋處士卑。一事平生無齮龁，但開風氣不為師。” [13]該詩直接點明了其寫詩的目的，理想。“九州生氣恃風雷”，先生說過，“生于本朝，仕于本朝，上天有不專為其本朝而生是人者在也”，這就是對地主階級知識分子中存在的反清力量的委婉表達。只有開頭人的吶喊，加上群眾的百吟，借助風雷之力，才能真正地打開清王朝封建腐朽的局面，推陳出新，從而實現(xiàn)“生氣”的改革。表現(xiàn)了他對舊事物的憎恨，對未來的展望。

先生文筆橫霸，精通韋籍，是清代文學史上璀璨的明珠，而他的《己亥雜詩》為歷史上罕見的大型組詩，全部為七言絕句，在清代詩歌史上意義重大。柳亞子在《論詩三截句》稱定庵詩為：“三百年來第一流，飛仙劍客古無儔。只愁孤負靈簫意，北駕南艤到白頭。” [14]他的作品高度凝練，形象生動，深刻的反映了清王朝沒落腐朽的統(tǒng)治，發(fā)展了七絕論時事、敢于現(xiàn)實的功能，是在絕句意識上的開拓與創(chuàng)造。

參考文獻：

[1]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545）.

[2]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550）.

[3]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562）.

[4]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598）.

[5]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585）.

[6]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587）.

[7]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898）.

[8]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907）.

[9]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910）.

[10]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909）.

[11]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818）.

[12]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570）.

[13] 龔自珍著，劉逸生校注. 龔自珍詩集編年校注·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711）.

[14] 錢仲聯(lián). 清詩紀事：道光朝卷[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95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