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有病，何不來相愛

沈大成

最近，韓劇中角色有病蔚然成風。編劇和導演顯然信賴病人們對觀眾的吸引力。連他們也能愛與被愛，普通人或許因此獲得了愛的信心。

關于愛情，單身中年人得到喪偶老年人的一句勸告：“趁現在來得及，趕快找個自己還喜歡的人，不然老了會孤獨得活不下去。”這個情節來自于韓劇《心連心》，由于太過現實，使人聽了心情如臨寒風。好在本劇大部分時候都裹著一層童話糖衣，把愛情包裝得很甜。劇中年輕人固然滿口流蜜，老人也如同老糖，觀眾看劇如吃糖，很受用。

除了把握住討人喜歡的甜口味，《心連心》的核心議題也很能迎合現代人的心。現代人容易罹患心理疾病，工作、學習、人際交往都那么難，誰身上還能不生幾個病呢，這個故事講的就是“你我都有病，何不來相愛”，相當貼心。

女主角車紅桃患有嚴重的人群恐懼癥，基本躲在家里，無法和社會進行正常接觸。非要出門的話，有兩個選擇。方案一，戴上機車頭盔盡量趁夜間出行，遇到路人不是緊貼建筑物企圖消融自己，就是在小樹等遮蔽物下蹲成一團最大限度地縮小體積，等人走開后飛竄到目的地。方案二，易容變裝成老奶奶。一旦戴上假發、畫上皺紋，化身別人后，她也就暫時擺脫了社交障礙，就算大白天也能從容地與人交談，自如地行走各處，去有錢人家里幫傭解決生計問題之時，順便還能迷倒老爺爺。男主角高二錫是女主角的精神科醫生，財閥三代，因為自大導致無能，既留不住交往中的女孩子，也處理不好醫患關系。兩個這樣的病人相愛了。

盡管各生各的病，男女主角并不惹人討厭。女主角先是把自己藏在一頭亂發下，接著藏身在機車頭盔或是老年妝中，再躲藏在一個人的世界里，層層疊疊地像個害羞的套娃。她雖然是社會邊緣人，仍然想出一套辦法生存著，掙扎在人群邊緣險險地不墜落，有一種有趣和伶俐的可憐感。男主角的這一類型，驟然一看，毒舌、不負責任、輕率、任性，總之一堆毛病，但缺點是表面化的，實質是個好人。這類人，他們的好處不是對所有人開放的，普通人難以走進去把握到他們的好，不能享受其美，假設與其談戀愛，只會白白流淚，最后必然拱手相讓給能找到密道進入他們的人。我稱他們為“好的壞小子”，好壞共存，是電影電視劇或書中有魅力、討喜的一類人物。

第一、第二集展示了兩人的困境，特別是車紅桃。車紅桃暗戀了男二號7年，終于鼓起勇氣接受一次約會，為此要在白天摘掉頭盔到達指定的飯店。遠比普通人只要穿上衣服走出門來得麻煩，她不得不制定了一套縝密的計劃，但那天一開始就出了意外。由于家門口修路，預訂的出租車停得較遠，車紅桃緊急啟動備用方案，撐起一把雨傘遮住頭臉飛跑向車，一上車馬上裝睡，極力避免和司機講話。沒想到前一位乘客的手機落下了，在行駛中響個不停，司機叫不醒裝睡的車紅桃，只好自己接起，卻因違規被警察攔下。情況完全超出車紅桃的預料，情急中她向司機扔出一張不抵車資的小額鈔票，打開門逃到馬路上徒步奔向約會地點，司機在身后猛追，行人無規則地出現在周圍，她狼狽不堪地奔逃，路上又被自行車撞倒，終于到達時店已關門，約會失敗。這一段險況描繪出病人想做平常事有多么難。可即使這樣拼了命也想要去愛，去好好生活，又是很打動人的。

最近，韓劇中角色有病蔚然成風。先是《沒關系，是愛情啊》，趙寅成飾演患有強迫癥的推理小說家兼廣播DJ，孔孝真出演精神科醫生。《殺了我治愈我》中，池城有七種人格，爭奪對身體的主控權，黃靜茵是與其相愛的實習醫生。還有一部《海德、哲基爾與我》，男主角也人格分裂，兩個人格和不同的女人相愛，發展出三角戀。編劇和導演顯然信賴病人們對觀眾的吸引力。連他們也能愛與被愛，普通人或許因此獲得了愛的信心。

愛的最高級形態是什么？《心連心》的導演李允貞談起創作意圖，她希望能讓我們學會愛自己。“男主角這樣的認為自己無所不能的人，和女主角這樣的認為自己一無是處的人，可能都是因為不夠愛自己，當兩個人相愛了，通過愛別人也學會了愛自己。”在這個社會中我們難免有病，愛是一劑良藥，愛讓人認真地看待自己，理解自己，整理自己，得到力量讓有病的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