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壞了和小大人兒

海明

來自非洲，在沈陽化工大學留學的他，有一個中國名字：阿舞。是一位中國大媽給他起的。阿舞來沈不到一年，去年入冬，他發現一個問題，纏著身邊中國人問個沒完。“門，都貼著，此門已壞。一下都壞了？”

確實，每年一入冬，鄰街大小商家幾乎都在對開玻璃門的一邊貼上小紙條：此門已壞。其實門沒有壞，這是商家為保持室內溫度耍的小機巧：只一扇門供人出入，比兩扇門一起呼呼搭搭的，冷空氣要少進來不少。

非洲人搞不懂這些，中國人也未必懂，比如家住沈陽中遠頤和小區的老韓。他家附近投資公司、房產中介、飯店、理發店的對開玻璃門上，幾乎都貼著這種紙條。他很不解，“怕進風就鎖一扇啊！唬人多沒意思。”

為了達到某個目的，就立出一個由頭，哪怕這個由頭跟目的風馬牛不相及，更不管由頭本身早已被確定的含義，就像“狼來了”……

阿舞對中國人常說的一句話最深惡痛絕：改天請你吃飯。阿舞的眼白露得很大，“你們，很多很多人，都這樣跟我說，但沒人請我吃。你們，說話不算數。”他哪里知道，中國人這句話跟吃飯沒丁點關系，只是客套。可這么解釋，阿舞能理解嗎？有些中國人都不理解，比如老韓，“不分啥啥場合，也不分啥啥關系，都愛整這句。中國語言那么豐富。糟蹋了！”

看上去這是小事一樁，但長此以往，人們很容易受這種“毛毛雨”式語言腐敗的影響，進而被體制化，形成瓢潑大雨或冰雹式的語言腐敗。

去年底，四川大學講師周鼎在網上他的“自白書”中抱怨：“所有高校領導都說，我們必須重視教學。可他們一邊說，一邊看論文數量。”

也是去年，12月29日下午，小汽車限購令突降深圳。深圳市民猝不及防，因為他們耳邊還回響著不久前，深圳市政府領導和市交通運輸委員會負責人的表態：深圳將以市場手段治堵，不會采取行政手段限購……

說是說，做是做，在語言腐敗的圈子里，我們互相傷害。

去年的一天，老韓的孫子要競聘班干部，班級請了一些家長旁聽。老韓去了。孫子語調鏗鏘：“憑我新銳不俗的信念，憑我的勇氣和才干，這次競聘必定給我帶來成功。雖然我缺少當班干部的經驗，但正因為我沒在官場混過，所以才少一些畏首畏尾的思慮，多一些認真負責的干勁。”

這話竟出自11歲孩子之口。老韓幾夜都沒睡好覺。

童話大王鄭淵潔在《鄭淵潔童話全集》第二十七卷中說：如果一個國家的孩子說大人話辦大人事，那這個國家的大人準說孩子話辦孩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