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災會讓尼泊爾倒退十年嗎

本報駐尼泊爾特約記者 宋寧 本報特約記者 張松 本報記者 倪浩 ●金點強

喜馬拉雅山麓的南亞小國尼泊爾因大地震而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尼泊爾被稱為“世界之巔”的國家，在普通人印象中，它是一個旅游勝地，人們去那里徒步旅行，攀爬珠峰，游覽古跡。很多人不確切知道的是，尼泊爾是亞洲第二窮國，“最不發達國家”之一，國內政局長期不穩。尼泊爾原計劃在2022年脫離“最不發達國家”行列，成為“發展中國家”，但這場地震無疑使其本就脆弱的經濟雪上加霜。有估計稱，尼泊爾的經濟損失甚至可能達到其一年的國內生產總值，特別是作為尼泊爾支柱產業之一的旅游業遭到極大破壞，給尼泊爾國家重建之路帶來挑戰。尼泊爾人常稱自己是中國與印度之間的“三明治”，這是因為它有且僅有的鄰國是兩個世界矚目的崛起中大國。這樣的地理位置是尼泊爾的戰略資源，但分析家認為，它能否擺脫國內政治僵局的羈絆抓住發展機遇仍是個問號。

重建開支或超100億美元

尼泊爾財長拉姆·沙蘭·馬哈特28日稱，尼泊爾重建開支將超過100億美元。據美國彭博社報道，數天后，馬哈特將對救災工作進行成本估算并尋求國際社會支持。他還表示，現在估算地震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為時尚早。

外界早已對尼泊爾的損失進行了評估。美國全國廣播公司財經頻道援引國際咨詢公司IHS亞太區首席經濟學家拉吉夫·畢斯瓦斯的話稱，地震給尼泊爾帶來超過5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相當于該國20%的GDP。

另據美國“石英”財經網站報道，美國地質勘探局評估認為，地震給尼泊爾帶來的經濟損失總計在10億美元到100億美元之間。地震給尼泊爾的經濟帶來巨大壓力，有可能讓其倒退10年或更久。“重建工程將持續幾年甚至十年”，美國東肯塔基大學經濟學院的教授普拉丹說。日本經濟新聞則稱，此次地震造成的經濟損失可能膨脹至與該國一年的GDP相當的規模。

據了解，在上世紀90年代前，農業在尼泊爾經濟中占主導地位，該產業現在依然對尼泊爾的經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近些年來，尼泊爾制造業和服務業有所發展。現在，在尼泊爾190億美元的經濟總量中，農業占33.7%，服務業大約占GDP的52.2%。服務業包括旅游、住宿、餐飲、貿易、建筑和房地產。制造業等占了剩下的大約14%。世界旅游業協會的統計顯示，2013年，旅游業為尼泊爾提供了7%的就業，對GDP的貢獻為8.2%。

由于尼農業科技水平落后，因此受地震沖擊相對不大，但旅游業遭到重創。這次地震使許多歷史古跡被毀，道路中斷，酒店和旅館嚴重受損，短期內赴尼旅游的游客數量料將大減。

“最不發達”的旅游國

尼泊爾北與中國相接，其余三面與印度為鄰；面積14.7萬平方公里，人口約2800萬，擁有125個民族，127種語言，超過80%的人信奉印度教。旅游、登山是尼泊爾的主要標簽。近年來，尼泊爾每年迎來80萬左右海外游客，珠峰和眾多歷史文化遺產是其最有吸引力的旅游資源。

尼泊爾的基礎設施飽受詬病。全國基本沒有鐵路，尼領導人多次表示要建三橫（東西向）七縱（南北向）的高速公路網以聯通全國，但現在仍沒起步。機場方面，全尼目前只有首都有國際機場，其他城市只有僅供小型客機起降的機場。電力供應等一直存在缺口，像加德滿都，被分為7個區，輪流供電，旱季每天供電8小時，雨季12小時。

聯合國人類發展指數是測算預期壽命、教育和人均收入的指數，根據這一指數，尼泊爾在187個國家中排名第145位，位于老撾、孟加拉國之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稱，除了阿富汗，尼泊爾是亞洲消費能力最低的國家。世界銀行的數據顯示，2013年尼泊爾人均GDP為694美元，而其鄰國印度為1497美元，中國為6807美元。

由于國內經濟發展緩慢，就業機會少（失業率高達40%），尼泊爾年輕人在近幾年大批逃離家鄉，赴海外尋找工作。這也讓海外勞工匯款成為尼泊爾外匯收入首要來源。2013年，海外勞工匯款占尼GDP的29%。

一個風景秀美、雨水充沛、自然條件不錯的國家，經濟為何如此之差？

腐敗首當其沖。《環球時報》記者在尼泊爾工作期間，經常聽到一種說法：如果外國援助給了尼非政府組織（NGO)，那么50%將進私人腰包；如果援助給了政府，那么90%會進各級官員的腰包。這也許言過其實，但反映出老百姓對腐敗的不滿。一名西方NGO的工作人員對記者說，他所在的機構希望向尼農村提供人道援助，但尼政府相關部門在辦理手續時百般拖延，同時暗示希望將這些援助以現金形式直接給政府。

內亂造成的社會動蕩也使尼經濟遭到沖擊。尼共（毛）1996年至2006年發動武裝斗爭期間，不僅大片農村地區被占領，加德滿都等大城市也經常遭到包圍和“關閉”。即便在內戰結束近十年的今天，由反對黨支持的各類團體仍經常發動“關閉”、罷工和游行示威。

尼泊爾實行英國式議會民主制，議會中多年沒有控制過半議席的強勢政黨，政府更迭十分頻繁。據統計，1990年以來的25年間，尼泊爾政府倒臺20次，平均每位總理在位時間一年半。在此背景下，大多數政黨上臺之后在公開場合向國民夸海口，但很少有政府嚴肅制定經濟發展規劃或推出新政吸引外資。

政府更迭導致政策朝令夕改，許多外國企業的合法利益受到沖擊。2005年，中國一家企業與時任國王賈南德拉領導的政府簽訂了兩架飛機的購買合同。一年后，尼泊爾發生大規模政治運動，國王被迫交權。新上臺的政府立即變卦。此后政府不斷更迭，直到2013年底，尼政府才最終履行購機協議。

“兩個巨石間的山藥蛋”

英國《經濟學家》稱，盡管窮困，尼泊爾卻不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國家。它擁有將近3000萬人口，處于亞洲兩個正在崛起的大國中印之間的戰略位置。

《印度斯坦時報》去年底的一篇文章稱，印度和尼泊爾共享一段很長的開放邊界，同時兩國有著密切的經濟聯系。尼泊爾超過2/3的對外貿易與近50%的外部投資均來自印度。不僅如此，尼泊爾的各政治力量都同印度的政治運動有著或多或少聯系，新德里左右著尼泊爾的國內政治。

不過，據《環球時報》記者了解，盡管與印度在地理、語言和文化上相近，很多尼泊爾人認為尼印存在不平等關系，一些人常常談論印度的“擴張主義”。

“尼泊爾是夾在兩個巨石間的山藥蛋，它對中國和印度都比較友好。”中國改革開放論壇戰略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南亞問題專家馬加力對《環球時報》

記者說，因為地緣、歷史及宗教因素，印度對尼泊爾的影響相對更大。近年，隨著中國周邊外交的加強，中尼關系進展迅速。馬加力表示，在流亡藏人問題上，尼泊爾的態度和立場是比較可取的，對中國的立場表示支持和理解，在一些問題上積極跟中國進行配合與合作。他認為，中尼發展經貿關系及中國參與尼國內基礎建設的空間和潛力非常巨大，尼救災和重建需要中國幫助，中國會大有作為。

2014年，中國取代印度成為尼泊爾最大海外投資國。據統計，在尼泊爾投資的中企約90家。中企以工程承包方式積極參與尼基礎設施建設。今年3月，中國宣布向尼泊爾增加1.45億美元投資用于修建從中尼邊境到加德滿都的公路以及其他項目。4月，尼正式批準中國三峽集團與尼電力局聯合開發西賽提河水電站項目。此外，青藏鐵路計劃在2020年延長到尼泊爾。

根據商務部的數據，2014年中尼雙邊貿易額達到23.3億美元。值得一提的是，西藏與尼泊爾貿易在中尼貿易中占據重要地位。2014年，西藏與尼泊爾貿易額達到121.71億元人民幣，占西藏外貿總額的87.91%。

“尼泊爾位置獨特，應該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利用這一優勢。”土耳其阿納多盧通訊社援引尼泊爾政策研究所地緣政治分析師蓋亞·瓦格列的話稱。“鄰國的利益都關注于尼泊爾的基礎建設，尼泊爾想與兩個鄰國都交好。歷史上，尼泊爾就采取了平衡政策，而這正是它應該走的路”，加德滿都的戰略分析師迪卡·達喀爾說，不過，“2006年毛派反叛活動結束后，尼泊爾常年處于危機之中。由于政治不穩定，我們可能會失去這一歷史性機遇。兩個鄰國都希望在沒有政治干擾的情況下合作發展，但我們似乎沒有辦法保證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