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瑕疵對代書遺囑效力的影響

摘 要：法律規定代書遺囑形式要件旨在確保遺囑為遺囑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形式有瑕疵的代書遺囑是否應當認定無效，應依其瑕疵是否能影響判定遺囑為遺囑人的真實意思而定。如有充分證據補強遺囑形式瑕疵，且代書遺囑內容合法，確為遺囑人真實意思表示，可以認定遺囑有效。

關鍵詞：代書遺囑；形式瑕疵

代書遺囑是指由遺囑人口述遺囑內容，他人代為書寫的一種重要的遺囑類型，很多老年人受身體狀況、知識水平所限，往往采用代書遺囑的方式分配遺產。遺囑是財產取得的一種方式，又是在立遺囑人死后才發生效力，往往剝奪了原法定繼承人的遺產繼承權利。為了盡可能保證代書遺囑反映遺囑人的真實意思，保證代書遺囑的真實性，早在羅馬法中，立法者對遺囑形式就給予了極大關注。現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以下簡稱《繼承法》）第17條規定了代書遺囑嚴格的形式要件：“代書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由其中一個代書，注明年、月、日，并由代書人、其他見證人和遺囑人簽名。”但是由于遺囑人對法定的遺囑形式知之甚少，或者由于疏忽、或者由于習慣等原因，代書遺囑形式上經常出現或大或小的瑕疵，在我院今年審結的遺囑繼承糾紛案件中，有近60%的代書遺囑因或大或小的形式瑕疵被法院認定為無效遺囑。究竟是嚴格遵循遺囑為要式法律行為的原則，依法定形式要件判斷遺囑是否有效，還是在遺囑內容合法，可以證明遺囑是遺囑人真實意思的情況下，尊重遺囑人的意思，不因形式瑕疵否認遺囑的效力。《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5條規定：“繼承法實施以前訂立的，形式上稍有欠缺的遺囑，如內容合法，又有充分證據證明確為遺囑人真實意思表示的，可以認定遺囑有效。”依此規定的反面解釋，《繼承法》實施后訂立的形式上稍有瑕疵的遺囑，難以認定遺囑有效。如果完全認定遺囑無效，就會完全違背遺囑人的真實意愿。為此，筆者擬結合審判實踐中存在的四種常見的遺囑形式瑕疵類型，就相關問題予以探討。

一、沒有注明年、月、日

依據《繼承法》的規定，代書遺囑要注明立遺囑的日期，即年、月、日。如果代書遺囑沒有注明年、月、日，是否可以據此認為代書遺囑不符合法定的成立要件，確認遺囑無效？法律之所以規定遺囑應當注明日期，一方面根據立遺囑的時間予以判定遺囑人是否有遺囑能力，另一方面在遺囑人立有數份遺囑時，根據設立遺囑的時間可以確定何為遺囑的最終意思表示，如以后一遺囑改變了前一遺囑，自應以最后的遺囑為準。考慮到立法初衷，如有證據證實遺囑人設立遺囑時具有相應的遺囑能力，而僅以沒有注明年、月、日而否認遺囑的效力，有舍本逐本之嫌。

二、遺囑人未簽名

遺囑人親筆簽名表明對代書遺囑內容是其真實意思表示的確認。因而除代書遺囑落款處遺囑人親筆簽名之外，如遺囑涂改、刪減，在涂改、刪減處遺囑人也應簽名，確認對遺囑內容的修正。遺囑人的簽名是否包括按印、蓋章？有觀點認為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五條的規定：當事人采用合同書形式訂立合同的，應當簽字或蓋章。當事人在合同書上按印，人民法院應當認定其具有與簽字或蓋章同等的法律效力。但是在涉及代書遺囑的繼承案件中，被繼承人已經死亡，如果沒有簽名，只有按印或者蓋章，就很難確保按印或者蓋章系遺囑人本人所為，此外立遺囑時，遺囑人是否神志清醒，未受脅迫等影響也很難證實。但是完全認定按印或者蓋章的代書遺囑無效，則沒有書寫能力的人無法訂立代書遺囑處分財產。如果有證據證實遺囑人立遺囑當時喪失書寫能力，或本身沒有書寫能力，不得不以按印或者蓋章代替簽名，且有充分證據比如現場錄音、錄像等證明按印或者蓋章行為是遺囑人親為，不應以遺囑人未簽名否認遺囑效力。

三、兩個以上的見證人未在場見證

代書遺囑的關鍵性形式要件就是由兩個以上的無利害關系人在場見證，并由其中一人代為制作，代書遺囑的見證人不僅為遺囑人記載立遺囑人的意思，并且在場見證該遺囑確為立遺囑人的真實意思，其意義在于事后更準確地還原立遺囑時的實際狀況和具體細節。遺囑人訂立遺囑過程中，見證人必須自始自終在現場見證整個遺囑訂立的過程，其標準應該是時間、空間的高度一致性。見證人在遺囑訂立過程中中途加入見證，或者在訂立過程中臨時走開，并未見證整個過程，事后回到現場簽字，又或者見證人自身并未見證，僅是事后聽聞后在遺囑上簽字以湊齊法定人數等情形，都會導致見證人無法了解遺囑內容是否是被繼承人的真實意思，因此對于未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的代書遺囑，應屬無效遺囑。

四、遺囑見證人未簽名

見證人簽名是對見證人身份的確認，表明見證人與遺囑人有無利害關系，立遺囑時在場見證遺囑訂立過程，遺囑確為遺囑人的真實意思。依據《繼承法》的規定，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繼承人、受遺贈人，與繼承人、受遺贈人有利害關系的人不能作為見證人，此外繼承人、受遺贈人的債權人、債務人、共同經營的合伙人，也應當視為與繼承人、受遺贈人有利害關系。一旦見證人與遺囑人有利益關系，容易產生利益上的裹挾，難以體現遺囑人的真實意愿。如果確有證據證明有兩個以上的無利害關系人在場見證，與見證人簽名意義基本相同，則不應以見證人未簽名否認代書遺囑的效力。

代書遺囑因非遺囑人親筆書寫，形式要件的完備至關重要。遺囑應符合嚴格的形式要件，是為各國法律所普遍認同的一項法律原則。一份形式上有瑕疵的代書遺囑極易使繼承人之間產生猜疑、爭執甚至對簿公堂。但違反法定形式要件的代書遺囑一律認定為無效，則極有可能與維護遺囑人真意的立法初衷背道而馳。故近半個世紀以來，西方國家在立法及實務上，緩和遺囑要式性的傾向極為明顯。[1]近年來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鑒于遺囑的嚴格要式性與遺囑人真意的沖突，一些法官在判案時，緩和了遺囑的形式要求。對此，筆者認為為了充分保障遺囑人對私有財產的處分權利，如有充分證據補強遺囑形式瑕疵，且遺囑內容合法，確為遺囑人真實意思表示，可以認定遺囑有效。

參考文獻：

[1]史尚寬.《繼承法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43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