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秋天,歷經兩次高考的王娟終于考入天津工業大學編導專業,她執著于這所大學的唯一原因,是因為這里有她心愛的男孩周志超。
意外發現,25年前的情書重見天日
王娟和周志超是高中同班同學,在周志超考上大學而王娟落榜后,他們相戀了。此后兩年里,他們一直保持著傳統的書信傳情方式。
王娟深愛著那個總能將拜倫的詩歌寫進信里的大男孩。可是2011年8月,當她興高采烈地寫信告訴周志超她考上了他所在的大學時,周志超卻接到了倫敦南岸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準備赴英留學。
臨走前,周志超將王娟緊緊摟在懷里,任憑王娟的眼淚打濕自己的衣襟。他堅定地對王娟說:“別哭,我在倫敦等你。”
異地戀是最熬人的等待。越洋電話的費用太貴,跨國書信的行程太慢,于是電腦屏幕上閃動的頭像就成了王娟全部的溫暖。但是,這種溫暖來臨的頻率卻一天天驟減,因為王娟的想法有些動搖了。
2012年4月,在復印店兼職的王娟,在為一位同學復印英文原版圖書《Textile"Designs》(紡織品設計)時,意外地發現了夾在書里的一封情書,信紙已經泛黃,但字跡依舊清晰。信是一個女孩寫給一個男孩的,內容只是瑣碎的生活以及對對方的鼓勵,但字里行間卻透著濃濃的關愛。
王娟啞然失笑,沒想到許多年前,也有這樣一個姑娘把掏心窩子的話都寫給一個男生,卻被這個男生遺落在了書里。王娟突然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她想找到情書的主人,也為自己找回對愛情的勇氣。如果那兩個人在一起了,她就飛去英國找周志超;要是他們沒有在一起,她也不愿再捱下去了。
于是,王娟仔細地翻著這本書,想找出些“蛛絲馬跡”。在書的最后一頁,貼著一個小牛皮紙袋,上面寫著借書須知——這是進入電子化圖書管理之前很多高校都使用的方法。牛皮紙袋里插著一張借書卡,一條10厘米長的借書卡上孤零零地填寫著一個人的名字:聶文濤。
聶文濤會是情書的主人嗎?王娟想要找到這個人。可是25年過去了,這所高校幾經改組,曾經的紡織工學院現在變成了一所綜合類大學,曾經的校區也已搬遷,各院系變化極大,想要找出20多年前的一個人談何容易。
王娟不死心,聯系各個學院的老師打聽這個名字,但一直沒結果。復印店的老板娘聽說了這件事,說她也曾是這所高校的一名教師,可以幫助王娟聯系到聶文濤的大學班主任。幾經周折,王娟要到了聶文濤的手機號。她又緊張又興奮地撥通了電話,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等王娟說明來意后,電話那頭卻一片寂靜。王娟的心懸起來:他會是聶文濤嗎?是不是他早就和信里的女孩分手了,而自己的電話打擾了人家的生活?她在等一個宣判。
“我就是那封情書的主人,寫信的女孩是我現在的妻子。”中年男人激動地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2012年6月,聶文濤駕車到天津工業大學找到王娟,他說這封信寫于1987年,到今天足足25年了。他反復讀著這封信,眼淚奪眶而出。
初次見你,渾身閃著金光的姑娘
聶文濤小時候住在吉林省吉林市的一個農村,父親聶國祥是醫療戰線支援農村的醫生。聶父心善,每天背著藥箱,騎著那輛大架子自行車出診,總有村民站在家門口和他打招呼:“聶大夫,看病去啊?”聶父便滿臉堆笑地應著:“是啊,老張家的孩子發燒了,我瞧瞧去!”
這么仁愛的父親在對聶文濤兄妹的教育方面,卻十分嚴格。在聶父的督促下,聶文濤在高三時就取得了全國物理、數學競賽雙科第一名,這在小縣城歷史上還是第一次。聶文濤也因此得到了吉林大學物理系本碩連讀的機會。
也同樣是在高三這一年,聶文濤見到了初戀女孩王英。那是一個初春的下午,暖陽將屋頂上的積雪消融,雪水從房檐上滴下,又被北風凍成了冰溜子。聶文濤背著書包放學回家,一進屋就看到了和妹妹瘋鬧的王英,兩個女孩嘰嘰喳喳地笑著。
陽光從窗子打進屋里,投在王英的身上,那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纖長的眉毛,挺拔的鼻子,梳著兩個羊角辮,她整個身體在陽光沐浴下好像都透著光。聶文濤說,那一幕他永遠都記得。
王英意識到屋里來人了,便停止了打鬧,拘謹地站起身。妹妹介紹:“這是我哥,學習成績可好了,不用高考就能上吉大!”王英低著頭喊了聲“哥”,讓聶文濤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想把書包掛在墻上,卻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母親打趣說:“文濤,這回你又多了個妹妹,別那么毛手毛腳的。”
王英和聶文濤的妹妹是同學,讀初三。王英經常到聶文濤家寫作業,碰到不會的題,就請教他這個雙科狀元。漸漸地,兩人熟絡起來,一起看春天里最后的積雪,一起上樹摘甘甜的榆樹錢,一起在菜園里種蔬菜。那時,他們之間僅僅是純粹的兄妹情誼。
一天傍晚,在飯桌上,聶文濤看到父親一臉嚴肅,不用正眼瞧他,他嚇得戰戰兢兢,不知道父親為什么發火。吃完飯,母親和妹妹收拾了桌子,在廚房洗碗,桌旁只剩下他們爺倆。聶父終于開口:“你和小英的事我聽說了。這件事你做得不道德!小英才多大的孩子,你多大了?這種事情傳出去,你讓我這老臉往哪擱?”
聶文濤不敢反駁,知道在嚴厲的父親面前,沒有解釋的可能,只好減少了與王英見面的次數。1985年夏,聶文濤決定放棄保送,參加高考,沖刺清華大學。但是命運弄人,高考成績出來,他考取了天津紡織工學院。
為你轉身,我只愿和你看同一片雪
聶文濤帶著遺憾到天津紡織工學院報到。臨走前,他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和王英道別。同年,王英考取了吉林市四中,他們之間的感情漸漸變淡了。
在天津,面對完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聶文濤感到無所適從,非常想家。于是,他開始給王英寫信,從最開始的半個月一封,變成一個星期一封,甚至一個星期兩封。他一個月的生活費不足50元,食堂里最貴的紅燒排骨6毛錢一份,而一枚郵票就要2毛錢。每個月寫信的開銷,都是他從伙食費里省出來的。即使這樣,他也心甘情愿,因為王英的每一封信上都灑滿了陽光。
1987年,王英考取了吉林大學白求恩醫學院臨床醫學本碩連讀。轉年春節,聶文濤回家,見到了日思夜盼的王英。這天下著大雪,大朵大朵的雪花打在火紅的燈籠上,王英就站在家門口的燈籠下,雪花落滿了她的呢子大衣。
聶文濤出現的那一刻,他們都顯得很平靜,肩并肩地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又從村西頭走回村東頭。聶文濤感嘆:“天津才不會有這么大的雪呢。即使下了雪,用不了半天就化成水了。”王英不言語,只是加快速度向前走著。
聶文濤鼓起勇氣說:“王英,明年我就回來,和你看這里的每一場雪!”風很大,鞭炮很響,但是王英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聶文濤的聲音。她轉身望著大雪中的聶文濤,嫣然一笑:“我等你!”
1989年,聶文濤大學畢業。按照當時的政策,高校負責分配就業,校長和系領導很希望他能夠留校。但是,聶文濤請求回吉林省——他要和王英在一起。
聶文濤被分配到吉林市的一家機械加工廠,當了一名普通工人。由于此地和王英的學校相距不過百里,他覺得心里暖暖的。聶文濤25歲時,被提為廠長,而此時的王英還在學校讀書。
以愛之名,夫妻攜手共創千萬家業
1994年,王英和聶文濤舉行了婚禮。婚禮上,聶文濤讀了他寫給王英的最后一封信:“10年里,我們幾百封的書信,3座城市的守望,證明真愛是經得住時間與距離的考驗。今后,我陪你看這里的每一場雪。王英,我愛你。”
聶文濤將這封信裝進信封,塞進裝滿情書的盒子里,交給王英。王英早已哭成淚人。原本不同意這樁婚事的聶父,也在一旁用袖子悄悄地抹眼淚。
聶父希望聶文濤子承父業回家開診所,聶文濤便辭去了企業廠長的職位。王英非常理解丈夫,知道他是不愿讓父親失望,于是她將自己研究的目標從西醫轉向中醫。
診所的效益一開始很不好,最艱辛的時候,外邊零下十幾度,他們卻沒有錢買煤在屋里燒爐子。他們早早地蜷縮在被窩里,翻看那幾百封信。有一次,聶文濤還特意給王英講起了1987年的一封信,那時候自己正在準備期末考試,帶著那封信跑遍了圖書館、自習教室,可后來卻弄丟了信,只剩下信封。
1997年,聶文濤和王英的女兒出生了。不久,王英被醫院被評為先進模范、勞動標兵,而聶文濤通過自學,被著名中醫王耀庭收為徒弟。經過努力,聶文濤在治療糖尿病領域取得了重大突破,發現了血糖的谷物保護曲線。2008年,他所著英文版《戰勝糖尿病》一書是美國國會圖書館收藏的第一部由中國醫生撰寫的糖尿病專著。
如今,小診所已經發展成千萬資產的大企業,其研發的產品在中美同步上市,在南美多個國家擁有自主銷售渠道。聶文濤和王英將家搬到天津,將企業研發中心設在上海。
2012年,當聶文濤取回25年前的情書將它交給王英時,兩個人都哭了。他們把信讀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
聶文濤和王英的故事,深深地打動了王娟。她覺得,這封情書就是對自己莫大的鼓勵,25年前的這對情侶,正是靠著執著的信念彼此守候到今天,她也要堅定地守護好自己的愛情。于是,王娟開始籌備去英國的各項事宜。
2014年6月,王娟一畢業便飛往倫敦,演繹屬于她和周志超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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