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孟母堂案說開去

中圖分類號：G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5）02-0195-02

一、背景引入

如今，隨著義務教育體制弊端的暴露，越來越多的家長選擇讓自己的孩子接受家庭教育。據上海教科院普教所的吳增強保守估計，目前國內在家完成義務教育的孩子占總數的0.1%。2013年8月份，一項由21世紀教育研究院發布的《中國在家上學研究報告（2013）》，分析了我國“在家上學”的發展現狀。調查顯示，目前在中國大陸約有1.8萬學生選擇“在家上學”，主要處于小學階段，具體原因有以下幾點：“不認同學校的教育理念”（54.19%）、“學校教學進度過慢”（9.50%）、“孩子在學校沒有得到充分尊重”（7.26%）、“孩子厭倦學校生活”（6.07%）以及“宗教信仰的原因”（5.59%）。可以看出，其中有四項都與學校有著密切關系。

二、中外對比

在當下美國，在家接受教育的孩子已經突破200萬。有關在家教育的沖突也曾爭論多年，直至最終各州立法確認家庭教育的地位。家庭教育其源于阿米緒人的宗教信仰。美國也實行強制性的義務教育，但阿米緒人認為，公立學校的教育方式會引導他們的孩子脫離代代相傳的宗教追求，是對他們宗教傳統的威脅。20世紀初以來，很多阿米緒家長因為違反義務教育法而被捕。阿米緒人與美國政府的斗爭直到30年前才有了結論。1972年年底，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以壓倒多數判決強制實行的教育法規侵犯了阿米緒教徒的宗教自由權利。審判詞上這樣寫到，“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一致之下，仍要為百分之零點一的異見留下呼吸的空間。”可見美國的家庭教育問題是由宗教信仰引發的，關乎憲法賦予人們宗教信仰自由的問題，這顯然與我們的國情又有所不同，我們更主要的是基于家長對現行刻板一律的教育體制的不滿。早在20世紀 80年代美國就已經對在家自行教育進行立法。內容包括在家上學的資格、學籍管理、評估方法、教師資源等。還專門成立在家上學的巡視組，定期對在家上學的孩子進行巡視，以保證在家上學的孩子的教育質量。

我們再來看看英國，根據英國教育和就業部（DFEE）的統計，1996/ 1997年度英格蘭有12，700名兒童被排除在小學、中學和特殊學校之外，每年約有15%的公立學校的學生在未經批準的情況下缺席至少半個學日，這樣的數字已持續了十年，加起來等于每年缺席約8百萬個學日，此外，有多達50，000兒童在校外接受教育。1997/ 1998年度的數據顯示，5- 16歲的人口有9，144，000名，但只有8，583，400名兒童注冊入學。由此可以看出，英國“在家上學”這一現象的普遍程度是遠在我國之上的。根據英國1999年頒布的一項對在家上學的全國性調查，選擇家庭教育一半以上都是因為對學校教育不滿。在英國在家上學是否違反法律規定呢？英國《1996年教育法》第7條規定：“每個義務教育學齡兒童的家長都應通過正常入學，或其它方式，使其子女接受符合其年齡、能力與傾向，和任何可能出現的特殊教育需求的、有效的全日制教育。”根據這項條款，父母有義務為學齡兒童提供適當的有效的全日制教育，“其他”包含了在家上學，即“義務教育是強制性的，而到校入學則不具強制性。”家長選擇在家教育自己的子女時，也無需得到任何機構的批準，不需要通知地方教育當局并與他們保持定期的聯系。地方當局僅僅是履行監督的職責。在英國，家長自由選擇教育方式的權利是充分得到保障的。

此外在澳大利亞、加拿大、法國、德國、日本、波蘭、瑞士等國均呈現增長之勢。

三、一些思考

近年來，中國式在家上學現象在我國一些地方已成為一種趨勢突出的教育現象，在一些一線城市還呈現暗流涌動之勢。調查顯示，當前選擇在家教育孩子的家庭數量最多的前三個省市依次是廣東、浙江和北京，均位于東部。有關教育專家分析稱，這與東部地區的經濟文化水平高、社會公眾教育觀念更開放有關。因此，這是否可以啟示我們或許“家庭教育”比學校教育更有助于孩子的社會化，或者說在某種程度上具有一定的優勢，因而我們對這種方式應該予以認可而不是打壓？

研究報告的消息一出， 就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爭論，爭論的焦點， 一是“家長讓孩子在家上學是否違法？”;二是在家上學利弊幾何？對于第一個問題，《義務教育法》第十三條規定：“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不送其適齡子女或者其他被監護人入學的，以及其在校接受義務教育的適齡子女或者其他被監護人輟學的，在城市由市或者市轄區人民政府及其教育主管部門，在農村由鄉級人民政府，采取措施，使其送子女或者其他被監護人就學。”“適齡兒童少年的父母或者其他法定監護人無正當理由未依照本法規定送適齡兒童少年入學接受義務教育的， 由當地鄉鎮人民政府或者縣級人民政府教育行政部門給予批評教育， 責令限期改正”。可見法律規定父母有送子女入學接受教育的義務。正是基于此，上海市教委對“孟母堂”定了“三重罪”—— 分別違反了辦學許可的有關規定、違反《義務教育法》的有關規定，違反了教育收費的有關規定。上海市教委發言人表示，家長把適齡子女送到該學堂接受教育，而未按規定把子女送到經國家批準的教育機構接受義務教育，屬違法行為。因為根據法律規定，“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適齡兒童、少年，不分性別、民族、種族、家庭財產狀況、宗教信仰等，依法享有平等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并履行接受義務教育的義務”。從實質正義來講，如果在家上學并沒有導致義務教育的缺失，反而更能促進孩子的全面發展，我們又有什么理由去質疑這種教育方式呢？無論是聾啞學生周婷婷父親周宏的賞識教育，還是童話大王鄭淵潔在家教育孩子的經典案例，無一不證明了在家教育相比于傳統入學教育在靈活性和針對性上的優勢，此外，歐美國家的資料表明在家上學是成功的。況且，義務教育法本身也涉及到是否違憲的問題。首先，憲法四十六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受教育的權利和義務。”這條規定了公民的受教育權，并未規定教育方式，而義務教育法卻把方式僅局限在入學接受教育。受教育權作為一項基本權利，其自由權的性質不容忽視。其二，受教育權完全歸屬于公民個人，國家更多的表現為一種義務，也有人認為國家行政機關和家長都享有教育權，問題在于如何劃分二者之間的權利界限？當國家權力過度介入時，父母對其具有天然的抵抗權，這種抵抗權就表現為父母家長的選擇權，如果我們承認選擇權是由受教育權天然派生而來，那么孟母堂事件中，家長選擇私塾教育代替國家教育就不存在限制、剝奪受教育權的問題。此外，從憲法的47條也可以解讀出公民的教育自由問題。因此，《義務教育法》本身欠缺正當性基礎，個人認為，良法乃是對公民權利的保障，而不是限制。

至于第二個問題，則屬于社會學上的問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支持的人大都看到了在家上學的優點，但另一方面，一些社會學學者對此引發的問題表示了擔憂，例如浙江大學教育學院汪利兵、鄺（kuang）偉樂提出：家長是否具備教育子女的能力、在家上學兒童的學業評估問題、 在家上學兒童的社會化問題，還有人提出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在家教育這種方式，費用高昂等問題。著名社會學者孟四清對此提出了必要立法和社會支持的建議，立法內容包括在家上學的資格、學籍的管理與評估方法等等。同時建立在家上學的社會支持系統，包括在家上學評估團、在家上學研究會等，對在家上學的孩子提供全方位的服務。個人認為，一項事物總是有好與壞兩方面，家庭教育這種方式能夠在發達國家得到廣泛支持并在我國呈現愈演愈烈的趨勢，一定程度上還是有其合理性的，我們法律和政府所要做的只是盡好本職，為適齡兒童提供有效的義務教育服務，對家庭教育應采取一種包容的態度，避免公權力對公民自由權的過渡干涉。

參考文獻：

[1] 上海市教委發言人稱，根據相關法律規定，該學堂舉辦者應到所在的地區教育行政部門辦理有關手續，經審批、登記獲得辦學許可證后方可辦學。但該學堂未提交任何辦學申請材料辦理申請，更未獲得辦學許可，屬違法辦學。

[2] 上海市教委認為“孟母堂”未經有關物價部門審核，擅自向學生家長收取高額費用，屬違規收費。

[3] 美國經常被引用的全國家庭施教研究所（NHRI）1996年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在全國標準化考試中，在家上學所有科目的得分比他們在公立和私立學校的同齡人高出30個百分點，馬里蘭大學全國考試專家勞倫斯拉德納最近主持的一項研究表明，在家上學者比其它學生水平高一個年級至四個年級，且差距隨著在家上學的年頭的增加而加大。

作者簡介：李怡軒（1994.8-），女，陜西臨潼人，現為山東大學法學院2012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