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就是你的,別客氣
對粉粉說過的一句話,我整整后悔了四年。
大一開學那天,我踩著那丫頭的床往上爬,看著她在下面認真地幫我遞東西,我一感動,說:“要一起住四年,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粉粉“嗯嗯”地應著,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手更勤了。收拾完各自的床鋪后,我們開始很熱情地聊天。愛好、星座、明星……你一句我一句談得很熱鬧。可說著說著,粉粉忽然住了口,嘴巴微微張著,眼睛朝著一個方向瞇起來。
我不明所以,跟著她眼睛看的方向瞅過去,于是就看到我的床頭露出一角的巧克力。沒二話,我站起身把巧克力拿下來說:“吃吧,我走時媽買的。”
“巧克力啊!”她“嘿嘿”地笑著說,“我最愛吃巧克力了,不過,吃多了會胖……”
“不會的。”我安慰她,然后拿過一塊陪她一起吃。結果,那天晚上,兩個人把最初想說的話都聊完,等她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我才發覺那盒巧克力竟然見了底,不免有點心疼。但心疼歸心疼,對著粉粉肥嘟嘟的小臉,我還是大方地把空盒子一丟,開玩笑說:“真長胖了可別怨我。”
“不怨不怨!”她伸個懶腰,充滿回味地吧唧吧唧嘴巴,“可真好吃啊。”那樣子讓我想到了兩個字:饞貓!
從那天起,粉粉就再沒把我當外人,尤其對待我的好吃的零食,她更是不客氣。在食堂吃飯,她要和我結伴,似乎我的菜總是比她的香,每次她要吃掉一多半。我愛吃零食,有時候周末會買薯片、瓜子、水果、餅干之類的東西回來打牙祭。開始的時候,我總是主動讓一讓她,可她每次都來者不拒,不像其他室友,即使吃也只是拿上一點算了,她是認真地在吃,只要打開包,不吃完決不罷休。后來,我有點不快了,到底是我買的東西,是我花的家里的錢,雖然家里給的足夠,可是我沒有義務承擔她的零食。
我決定不再讓她了,但沒想到,每次她都會主動問我:“阿布,你在吃什么?”沒辦法,我只得又乖乖把我的東西拿出去。
“饞貓”到底有多饞
慢慢地,粉粉問我最多的一句話是:“阿布,你又在吃什么?”讓我哭笑不得,我吃我的東西,反倒像對不起她,好像饞的不是她而是我一樣。真是沒辦法。
有一個周末的晚上,室友都已經睡了,粉粉還發出兩聲不太響的呼嚕。我睡不著,感覺肚子有點餓,剛好下午買回了準備做早餐的面包掛在墻上。我翻身爬起來,躡手躡腳地把面包摘下來,借著窗外的燈光撕開包裝紙,咬了一小口填到嘴里。
我很輕地咀嚼著,卻忽然感覺有人在看我。一低頭,粉粉正用那雙不大的眼睛盯著我,她小聲問:“阿布,你又在吃什么?”我恨恨地把口中的面包咽下去,把其余的大半個塞到她手里,然后憤憤地躺下了。粉粉毫不介意地拿著那塊面包在我眼前飛快消失。片刻,我聽到下面傳來貪婪的咀嚼聲。我真服了她!
粉粉對我倒是好的,除了愛吃我的東西。在生活上,她很會照顧我。比如,她順手洗我的衣服,每次總是替我打開水,在外面也總是維護我。但我感覺她是那種有點沒心沒肺的姑娘,反應有些遲鈍。有時候我不高興,沖她發脾氣,她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如果看出來我不開心,她就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有次系里舉辦活動,我和別班的一個班干部因意見不統一發生爭執,結果粉粉不問青紅皂白就跟人家拍了桌子,還對我說:“阿布,你少跟她啰嗦,不用搭理她。”
因為這樣,對于粉粉總是索要我的食品,我雖然有時候生氣,但一會兒也就過去了,沒有哪次真的拒絕過她。也因此,她對我類似這樣的好,我都安然地承受。
大二下學期,我戀愛了。學校對面有家糕餅店,做的綠豆糕顏色和口味都很好,我經常買了給男朋友吃。因為防備著粉粉,我總要小心翼翼地把綠豆糕鎖在抽屜,以免被她打劫。
那天下午,我大意了,忘記把綠豆糕放抽屜里了。從外面回來的粉粉一看見桌子上有綠豆糕,便直奔而去。我想阻攔的時候,她已經拿起了一塊填到了嘴巴里。
我大喊一聲:“不許吃!你怎么能這樣?這是我送人的!”
她一愣,慌忙把口里的咽下,結果噎到了,過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不是說你的就是我的嗎? ”
我一屁股坐在床邊,徹底沒了脾氣。她哪里知道,那是我最后悔說的一句話,而可恨的是,偏偏被她抓住了,我收不回來。
以后,對于粉粉對我食物的貪婪,我基本已經麻木了,干脆買來吃的就先分給她一半,這樣反倒省心了。粉粉就這樣心安理得地吃著我買的零食過了四年。分開的時候,雖然有那么一點舍不得,可是想著以后再沒人分我的東西吃了,我還是偷笑了兩聲。不久,粉粉告訴我她在南京從事食品進出口工作。我恭喜了她,這個“饞貓”,總算找對地方了。
現在,我的就是你的
粉粉給我寄食品,是她過了試用期以后。她寄來的第一份是腰果和大杏仁,那是她在進口的食品中“截留”的。兩個不算小的袋子,我當零食吃了整整半個月,吃得渾身散發香氣。后來,她寄來的是出口的各種手工點心,因為保質期短,用了快遞,郵費大概比食品價還高。再然后,就有來自德國的純正巧克力寄過來……
我開始感到不安,起初還想她是為了還我的人情,但一年多了,她堅持不懈變著花樣地寄,讓我感覺到有些承受不住。現在,粉粉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也由原來的“阿布,你又在吃什么?”變成了電話里的“阿布,你想吃什么?告訴我”。
還是離不了吃的話題,只是現在我成了接受者。終于,她再這樣問的時候,我心虛地說:“粉粉,以后別寄吃的東西了,你都寄了那么多了。”
她在電話那頭滿不在乎地說:“那有什么!現在,我的就是你的,我吃到的就想讓你吃到。讀大學的時候,我家里沒多余的錢給我,我又那么饞,把你給男朋友買的東西都搶來吃了。我知道,你沒分過你的還是我的,你對我那么好……”
我忽然說不出話來了。其實,她沒有必要這樣的,那時候,她雖然吃了我很多東西,可一直在照顧我、遷就我,而我當初說的那句話,也不過是一時沖動的客氣話,還為此后悔了四年。她卻當了真,認真地接受、認真地索取,又認真地付出和回報。我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真心接受她給我的一切才對得起我們彼此的感情嗎?
粉粉說:“阿布,我真想你。真的。”
我哽咽了,吃著粉粉寄來的巧克力,聽著她說這樣暖心的話,我由衷感受到被一個“饞貓”想念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