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當道 網絡文學與電影產業火花何在

2015年，中國電影產業繼續保持高速增長態勢，前三季度全國電影票房收入330億元，全年票房有望突破400億元，其中，國產電影持續發力，占到票房總量的6成。國產電影高票房背后一個突出現象是，《狼圖騰》《烈日灼心》《匆匆那年》《致青春》《滾蛋吧！腫瘤君》等由網絡文學、漫畫等文藝形式改編而來的電影取得不俗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

10月29日，第十屆中國北京國際文化創意產業博覽會（簡稱“北京文博會”）開幕，在北京電影學院舉行的“網絡文學與中國電影產業”國際電影產業發展研討會上，來自學界、影視界、網絡以及相關產業鏈的人士就“知識產權與產業潛力”“文學原著與影視劇作”“藝術標準與商業價值”等相關話題展開討論。

網絡文學IP價值論爭

IP（IntellectualProperty，即知識產權）是一個法律概念。閱文集團副總裁羅立認為，影視領域討論的IP包含兩層含義，一是IP本身，二是IP運營。他認為，有意義、有價值的IP首先應當擁有大量讀者，也就是訂閱量加點擊量要高；其次，運營也非常重要，優秀網絡小說不少，但多數作品因為運營問題而被埋沒。

北京電影學院院長、教授張會軍則表示，訂閱量和點擊量高并不是IP開發的前提。“鮑鯨鯨在網絡上寫《失戀33天》，這個小說本身很小眾，很私密，被滕華濤發現后才鼓勵她接著創作，最后也做成很好的電影產品。”但他同樣認為運營IP很重要。

編劇、制片人白一驄表示，今年備受矚目的電視劇《花千骨》原著小說原本也不是特別強大，但后續的影視劇開發，尤其是游戲取得兩億元收益，這也說明了運營的重要性。但他對IP本身并不認同，“IP其實是投資人，投行和基金為了把一個影視的價值挖掘甚至放大，以便在資本市場上獲益而炒作的一個概念。我的一向態度是，我們是做內容的人，是創作者，最好不要接受資本的裹挾，干好自己的事就行。”

“IP的價值到底是產業價值還是創作價值？如果以大量的粉絲、訂閱和點擊數作為參照系，我就會特別邪惡地想，很快有人會做假的點擊量，做出所謂的大IP，去吸引更多的資本去開發它、孵化它。”《滾蛋吧！腫瘤君》導演韓延表示。他認為，如果IP價值指的是創作價值，則更應該關注其改編價值。

原著與劇本的距離到底多遠

從受歡迎的網絡小說到爆款影視作品，網絡文學和電影之間的距離究竟多遠？

作為資深網迷，白一驄非常了解網絡文學的特性，其團隊每年會花挺貴一筆錢雇傭數據公司挖掘分析每一部成功的由網絡文學改編而來的電影的觀眾群體特征。“我們發現很多網絡讀者，他們學歷并非很高，因此能夠接受直白的語言：大部分的讀者生活不如意，‘瑪麗蘇’‘杰克蘇’滿足了他們的想象：更多的讀者時間不充裕，因此網文三五千字一節很合適。這就要求故事的干貨（奇觀、橋段等）要多，同時也要很簡單能記住。”

韓延認為，無論網絡文學還是傳統文學，評判能不能進行改編，很大程度上看其戲劇性。戲劇性一方面要有非常有意思的人物，這個人物要能得到觀眾的認同，他延展出來的系列故事觀眾才能看下去；另一方面就是要有矛盾，由人物來構造事件的矛盾，這在戲劇里一直被強調。網絡小說里面有太多世界觀的東西，但恰恰沒有人物。“一些很轟動的網絡文學作品讀了好幾章都很難記住主要人物的特征，只是被一個個情節拉著往前走，對我而言看多了這種作品，會在創作上陷入迷失。”他透露，《滾蛋吧！腫瘤君》漫畫作者只不過畫了一年多時間，但電影團隊花了4年對它進行開發。“不能做簡單空殼的IP概念下的電影產品要抓住原作在網絡傳播中的亮點，把它放到電影中去，同時也把傳統的電影手法和人物做扎實。”電影改編到最后，基本上沒用原漫畫中的任何故事，“我們只是摘了幾個有意義的人物，重新寫了個故事。”

編劇，工夫影業總監張家魯表示，好的IP跟影視作品的距離其實很遠，這中間要經過十幾道工序。他透露，自己從2012年中接到《鬼吹燈之尋龍訣》的編劇任務，一直寫到2014年8月，劇本創作就花了整整兩年，到12月18日電影上映，開發時間整整用了4年。“當時制片人問我，大概多長時間能交劇本，我那會兒對網絡文學有點小覷，就說大概3個月，最多半年。結果，一寫就是兩年。”

在改編《鬼吹燈》前，張家魯坦言自己并不是這部作品的讀者。“看了小說之后我只能說三個字——真能編。網絡文學跟讀者之間的互動很直接，所以它有幾個特性，首先就是發散式的結構。我舉一個例子《鬼吹燈》里面至少有300種怪物，文字可以描述它們每一個的長相，到了電影里怎么辦？我們只能從300種怪物中精挑細選3種怪物放進電影這已經把我們的特效做得滿頭大汗。我在劇本創作中跟美術造型經常‘打起來’，我寫了個怪物，他說不行為什么？因為他說這種怪物做不出來或者難度太高。所以我們還必須考慮到美術，造型還有特效制作上的難度，這些也影響創作劇本。”

除了怪物“不好搞”之外，還有一個是敘事結構問題。電影《鬼吹燈之尋龍訣》購買的是原著第五本至第八本的版權，但劇本創作時還編入了第九本的故事。“小說是發散式的結構，電影完全是聚焦性的結構方式。這是創作方式的很大不同。”

電影向網絡文學學什么

網絡文學類型多以玄幻、穿越、言情等為主，這些類型在目前的電影市場上遠未成為主流。羅立表示，未來，這些類型是否能成為電影主流還未可知，但如果把每年票房靠前的作品挑出來看，網絡文學元素的東西不少。

張會軍認為，網絡文化與電影文化的跨界碰撞為電影產業注入新的發展活力，網絡文學的故事、風格、細節、類型都會對電影有啟發。“網絡對于電影的第一貢獻是讓人們相信類型電影成為當下的一種必然，我們現在回頭看網絡文學，其實它把類型分得很細。它的這種分類實際上是滿足不同人的精神追求。電影在這方面要向它學習。同時，網絡給我們提供了一種新的思維方式。我們在網絡小說里學到的是，它怎么去結構、怎么去設定情節、怎么弄一些細節去完成事件。”他認為，電影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在網絡上借鑒很多東西，不要只把重點放在IP上。網絡能給電影提供對照和參考。比如，“產品怎么能賣出去？以及我們怎么能更好地利用網絡讓自己向前走。”

白一驄表示，網絡能夠給電影帶來更多受眾，比如有很多書迷會奔著喜愛的IP去看電影。所以網絡提供了受眾基礎，但后續最關鍵的還要看制作者怎樣去做。

IP不是萬能膏藥，這點韓延也認同。“所以我覺得當有了啟發創作的點之后，還是要把其他的點補足。因為電影和網絡文學是相互彌補的關系。”

“如果說網絡文學或者網絡文藝與中國電影產業之間的關系是什么？我覺得就是讓他們兩個先談談感情，互相我我交集，互相對對方都適應適應。談感情的過程是一個自然的淘汰過程，我們會找到二者間自然融合或是自然捆綁的最佳狀態，讓他們能夠攜手走得很遠，而且走得很好。”北京電影學院電影學系主任吳冠平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