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秋,當代小小說已開始醞釀著風起云涌的第二次浪潮,《滄州日報》舉辦的一場全國小小說賽事,為數以千計的小小說寫作者提供了施展才華的舞臺。我以評委的身份應邀參加頒獎活動,認識了蘆芙葒、魏金樹、姚淑青等獲獎新作者,王海椿也是其中之一。次年,我即去淮安參加了“王海椿小小說研討會”。這以后,我們一直保留著對小小說文體的熱情和文友之誼。
上世紀90年代的小小說陣營人才輩出,小小說文體又備受讀者青睞。王海椿無疑扮演了新一代小小說寫作的“急先鋒”角色,《狐仙》《大玩家》《窮鄉歲末》等名噪一時。
海椿小小說的文化意蘊是比較深厚的,洋溢著濃濃的古典情懷和審美情致。其早期的作品相當一部分是用現代意識和當代視角編織的筆記體小說,幾乎所有的故事都跌宕有致,縹緲空靈,大有蒲留仙的聊齋筆意。如《菊癡》《雪畫》等。作者深得小說創作之要義,從不僅停留在故事層面上,而是落筆求新,著力塑造獨特環境下的獨特人物,血肉豐滿,“奇而不巫”(閻綱語)。
海椿多年來在鄭州、廣州、北京等地輾轉奔走,所以我戲稱他是個浪子。其實他一直在尋找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和發展機會,對社會生活和自身生存狀況的諸多切膚認識,對其轉向當代題材的文學創作起了催生作用。《書法家》在構思上別出心裁,一位官員“書法家”之所以能把挽聯寫得“哀思畢現”,是因為平日里他暗拿一些靈魂腐朽的“活人”之名“練筆”。這該屬于典型的“黑色幽默”了吧?? 《季哥的椅子》則欲揚先抑,流浪異鄉的季哥那獨特而委婉的“懷鄉情結”,直到最后才得以悲愴呈現。主人公臨終留下遺愿:把家鄉老榆樹段打的小椅子改做作成骨灰盒。作者設計出一種直抵靈魂的絕版鄉情,精準地完成了對主人公復雜的內心世界的刻畫。此外,《特型演員》《神像》《茶仙》等,或以情感人,或幽默娛人,或以古喻今,都屬上佳作品。
《唐小虎的理想》是他近年的小小說力作。主人公身上蘊含著一種積極向上的精神特性,這是一種在浮躁的世俗中,被許多人遺失、忽略不計或者未曾體味到的“職業神圣”。寫小人物而開掘閃光點,作者可謂用心深焉。唐小虎的所作所為多么普通渺小:銀行門前有一泡狗糞,他買一份報紙,把狗糞包了扔到垃圾箱;有人隨手丟棄紙巾、易拉罐等,他都一一撿起;老婆進了產房生孩子,大夫出來報喜,卻不見了孩子的父親!原來唐小虎見醫院走廊上有一處血跡,便找來拖把就拖起地來,以至別人都以為他是個勤雜工。小說的結尾意味深長,人們在整理唐小虎的遺物時,發現了他小學時的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理想》,他說他的理想是“當一名環衛工”。人們不禁疑問:當環衛工除了起早摸黑、流大汗、吃灰塵外,還有什么好處呢?讀到這里,不得不令我們對關于“理想”“高尚與卑微”“職業道德”等話題和某些社會現象重新進行考量與審視。
海椿愛讀書愛思考,對小小說業界乃至文壇的諸多人與事常表達出不相茍同的看法。譬如,他認為小小說進不進入魯迅文學獎并不是非常重要,作家主要靠作品說話,以優秀的作品贏得社會、讀者以及歷史的承認。不少世界文學巨匠并沒有得過諾貝爾文學獎,但他們的魅力同樣經久不衰。反觀我們身邊一些獲過獎的作家和作品,有多少經得住時間的檢驗和歲月的磨礪?這種有見地的看法在業界也引起共鳴。
海椿熱愛寫作并敬畏作家這個稱號,在浮躁的世態中始終保持著一種淡定從容。他認為自己本就身無長物,是文學豐富了自己,由寫作者進入了編輯這個職業。職業提升了自己對文學的認識,在寫作中磨煉出的文字火候,又在辦報辦刊中起到了獨特的作用等,都是人生不可多得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