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房子

馬小軍在老街承包了一個小工程，沒有設計圖，也沒有施工圖，在幾間閑置的老房子旁邊，有一塊空地，空地上亂七八糟地堆著一些建筑材料，業主隨手一指，說，喏，在這里蓋兩間屋子。然后，手一拍，閃了。

屋子該修多大，該碼多高，業主沒有說。一動工，馬小軍才想到這是個問題。一個電話打過去，業主說，你隨便，只要像房子就成。

馬小軍最怕的就是做這種沒有圖紙、不講規矩的工程，萬一人家一個不高興，說這房子蓋得不合標準，拿不到工錢不說，如若還讓賠償材料費，損失可就大了。馬小軍心直口快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業主“哈哈”一笑，說，你放心，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你要不放心，可以弄個電話錄音嘛！馬小軍愣了一下，業主果然說，我再說一遍，房子你隨便蓋，只要沒人說它不是房子就成。錄好了嗎？錄好了，我可要掛電話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算沒有錄音，馬小軍也不好再說什么啦。接下來就是緊鑼密鼓的施工。馬小軍帶著兩個工人，前前后后忙了差不多兩周，就快完工的時候，卻發現還差十來塊磚。馬小軍想打電話給業主，又覺得有點小題大做。猶豫再三，他讓兩個工人下班先走，自己騎上火三輪，去自家院子里拉了十多塊磚過來。那些磚是馬路上過往的車輛掉落下來，馬小軍順道撿回去的。

那十多塊磚馬小軍自己沒花錢，他也沒打算讓業主給錢，但他覺得還是應該讓業主明白，就算能聽到業主說幾句感謝的話，心里也舒暢些。于是，當砌完最后一塊磚的時候，他給業主打了一個電話，說房子已經蓋好，讓業主馬上過來驗收。

業主說，還驗收個啥？你說蓋好了，就蓋好了！

馬小軍遲疑了一下，說，你總得過來看看……

好吧，等會兒我就過來！業主掛了電話。

馬小軍把電話揣進兜里，拿起磚刀，把剛剛砌好的最后一塊磚撬了起來，擱在一邊。他想等業主來的時候，讓業主瞧個仔細，最后砌上去的這十來塊磚確實不是業主自己的磚。

但等來等去，他卻沒有等來業主的身影，只大老遠看到有人開著一輛大型的挖掘機向這邊駛來，挖掘機后面還跟著一大隊人馬。挖掘機越來越近，震得磚墻不停地顫動。

你們干什么？馬小軍忍不住大聲嚷道。

你在上面干什么？有人大聲回敬道，還不快下來？

這房子是我蓋的，我為什么要下來？馬小軍反問道。

這房子馬上就要拆除了，你還蓋個鳥？有人爆著粗口。

有人已經上了腳手架，作勢要拽馬小軍。

馬小軍抓起剛剛撬下來的那塊磚，作勢要砸人的樣子，說，我看你們誰敢上來？

誰知有人比他動作更快，劈手奪過磚頭，從馬小軍的眼前劃過，馬小軍的臉上立即留下了兩道血印。馬小軍在臉上抹了一把，拿到眼前一看，立即暈了過去。眾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抬下腳手架，緊接著，挖掘機便轟轟隆隆地開了進去。

等馬小軍蘇醒過來，那兩間新房子和幾間老房子已被夷為了平地。挖掘機和大隊人馬都不見了蹤影，只有業主從懷里摸出一摞鈔票，眉開眼笑地邊數邊說，你這是何苦呢？我讓你蓋這房子，就是拿來讓他們拆的。

馬小軍表情復雜地看了業主一眼，倏地從地上撿起一塊磚，劈頭蓋臉地朝業主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