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樹典型
1964年3月,毛澤東南下考察到了山西,中共山西省委書記陶魯笳在匯報工作時,大談陳永貴如何領導昔陽縣大寨人三戰狼窩掌、艱苦奮斗的事跡。毛澤東高興地說:“好!山溝里出了好文章。陳永貴識的字不多,做的事可不少。”從此,大寨和陳永貴的名字在毛澤東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5月中旬,中央召開工作會議,毛澤東第一次提出農業學大寨。他說:“農業要自力更生,就要像大寨那樣,他們不借國家的錢,也不向國家要東西。”
6月,談到第三個五年計劃時,毛澤東又說:“農業主要靠大寨精神。”12月,三屆全國人大開幕,26日是毛澤東71歲生日,在他舉行的家宴中,特別邀請了陳永貴。入席時,毛澤東拉著陳永貴坐在身旁,笑著說:“你是個‘莊稼專家’,領導大寨堅持集體化道路,我們要舉起這面旗幟。”
在這樣的背景下,陳永貴聲望日隆,備受關注。毛澤東尋找到了一個與自己想法十分吻合的“政治掛帥、差別不大的勞動記工和分配方法”的典型。周恩來概括大寨精神為“政治掛帥,思想領先的原則;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精神;愛國家、愛集體的共產主義風格”。
走進中南海
1967年2月,陳永貴當選為昔陽縣革委會主任,不久又擔任山西省革委會副主任,開始了他的從政歲月。1969年中共九大召開,他是主席團成員,自然當上中央委員。在1973年8月召開的中共十大上,陳永貴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
在選舉中央政治局委員之前,陳永貴在華北小組說:“我這個人文化低,連個記錄也記不了,政治水平也不高,辦法也不多,我可實在不稱職。”他不能動筆,連短短的兩行批示都要讓秘書或他人代筆。然而,陳永貴能說會道,能扯老百姓聞所未聞的新鮮事,講話時能收到會場鴉雀無聲的效果。
在醞釀名單時,有位中央領導介紹陳永貴:“大寨和昔陽在他領導下,始終堅持毛主席的革命路線,是經過考驗的。永貴同志去四川、貴州、云南參觀訪問,敢于直言批評,沒有虛辭客套,各地同志都說,受益匪淺。”
華北組的中央委員們聽了這番介紹,一陣掌聲就算通過了。后來,陳永貴在昔陽的一次干部大會上說:“古今中外還沒有把一個農民提到國家領導崗位上的,馬克思沒有解決,列寧也沒有解決,毛主席解決了,這就是毛主席對工農分子的依靠和重用。”
同張春橋斗
1974年9月30日,周恩來抱病參加國慶25周年招待會,他講話之后,陳永貴站起來將雙手高舉過頭,拚命鼓掌,以表達對總理的敬仰之情。坐在旁邊的張春橋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顯然認為他這是在出風頭。
后來在一次討論人事問題的政治局會議上,張春橋等人贊成謝振華出任裝甲兵司令。陳永貴說:“謝振華在下邊盡搞小動作,我不同意。”張春橋馬上攻擊:“有的人說別人搞小動作,可他自己搞的那動作比別人大得多,連拍手都愛出風頭。”
陳永貴瞪著張春橋斥問道:“你這是說誰?”張春橋仍以冷嘲熱諷的腔調回敬。陳永貴站起來說道:“黨的會議不許我說話么?我反映的都是事實呀,大不了我回去種地。哼!你也沒那個權威。”
散會后,紀登奎伸出大拇指稱贊道:“老陳,夠勇敢的!”李先念、陳錫聯也給他打來電話,說他捅了馬蜂窩,痛快!許世友則上書毛澤東,說張春橋動不動就訓人,口頭上說支持工農干部,實際上根本不讓人家講話。
毛澤東接到許世友的信后,于1975年4月27日在一份材料上批示:“我黨真懂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不懂,自以為是,動不動就訓人,這也是不懂馬列的表現。”

不拿工資的副總理
1975年1月,四屆人大一次會議選出12位副總理,陳永貴名列第七。隨后,中央要他搬進了釣魚臺3號樓。
陳永貴知道自己不是坐鎮北京批閱文件的材料,明白自己的優勢在于熟悉基層,自己的作用在于上下溝通,并在全國范圍內推動農業學大寨運動,他還知道自己是憑著大寨和昔陽這塊基地上來的,失去了這塊基地他就成了無本之木。
1975年5月初,陳永貴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請求毛主席批準他經常下去跑跑,1/3的時間在昔陽抓點,1/3的時間在全國跑面,剩下的1/3時間在北京。他很明智地給自己這位第七號副總理設計了套史無前例的職責,一套與中央政府的行政管理職能不即不離的職責。在這封信里,陳永貴還向毛主席申請搬出釣魚臺。不幾天,在政治局委員會議上,毛澤東說:“永貴呀,你那個‘三三制’很好呀!這叫做深入實際,調查研究嘛。你提出搬出釣魚臺,我同意了,釣魚臺無魚可釣嘛。”
1975年8月,陳永貴從釣魚臺搬到了交道口一個胡同小院里,這時,他的老婆和兒子仍然在大寨掙工分。山西省曾背著他將全家戶口遷往北京,他得知后拍桌子吼道:“是誰辦的?我不同意,誰敢!”結果只好退回。他連自己的城市戶口也不要,所以沒有口糧供應,他的生活來源就是靠大寨將每年分給他的口糧換成全國糧票。陳永貴也不拿國家工資,每年由大寨給他記滿勤,按每天勞動分值1元五角計算交給他。
陳永貴出訪和視察,很注重廉潔自律。他去墨西哥訪問時,提出不帶服務員和管理員,由警衛員統管。駐墨西哥的大使得知出訪人員每人發了20元外匯券,建議每人買一塊手表。陳永貴知道后厲聲道:“怎么啦,要戴外國表?周總理戴的還是上海表,不行!”他視察貴州、云南,離開時發現帶有酒和煙,便對隨行人員發火,命令他們按市場價付款寄去。
走下政壇
陳永貴在昔陽抓點過程中,向毛澤東寫了一份《對農村工作的幾點建議》,竭力主張人民公社的基本核算單位,應由生產隊向大隊過渡。1975年9月23日至10月21日,中央召開農村工作座談會,討論陳永貴的建議。會上,一些省委書記堅決反對向大隊核算過渡,而陳永貴則力主朝此目標前進。由于意見無法統一,《建議》被暫時擱置。
陳永貴上北京從政以來,前后回昔陽共達20次之多。他一手抓大干苦干,一手抓反資本主義傾向,凡是超出一豬一雞一兔規定的副業,都成了資本主義。
經過長期折騰,人們對“政治掛帥”的大寨模式已十分厭惡。四川率先甩掉大寨模式,安徽也公開提出不學大寨。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重新強調“三級所有,隊為基礎”,否定了所謂的“窮過渡”。
1980年9月10日,五屆人大三次會議接受了陳永貴的辭職請求,免去他國務院副總理的職務,陳永貴被安排到北京東郊農場當顧問。之后,中央批轉了農業學大寨經驗教訓的初步總結,人們開始冷靜而理智地看待陳永貴。后來召開黨的十二大,由于陳永貴沒有當上代表,他原來的政治局委員職務也就自然消失。
陳永貴失去副總理頭銜的第二個月,山西省召開五屆人大三次會議和省政協四屆十二次常委會。山西省內長期受陳永貴一派壓制的人這回抬起了頭。
在這次會議上,許多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對陳永貴群起而攻之,揭發了他一大堆問題,并且要求罷免他全國人大代表的資格,追查他和四人幫的關系,追究他在一些事情上的法律責任。在交道口小院閑住的陳永貴聽說了這些事,長嘆著說:“唉,老虎吃人有躲閃,人吃人可沒躲閃哩!”
追究陳永貴與四人幫的關系的呼聲越來越高,陳永貴又氣又怕,找了鄧小平。鄧小平表態說:“你不是‘四人幫’的人。”鄧小平說了話,下邊的呼聲才漸漸平息下來。
1986年3月26日,陳永貴逝世。按照陳永貴的遺愿,人們把他的骨灰撒在大寨虎頭山頂。3月29日,在新華社發布的一則經中央領導審閱的消息中有這樣的話:“為改變山區貧困面貌,他積極帶領干部、群眾發揚愚公移山的精神,自力更生,艱苦創業”。“陳永貴同志衷心擁護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路線、方針和政策,誠懇地總結了過去工作中的經驗教訓……在日常生活中,他始終嚴格要求自己,保持了中國農民固有的勤勞、樸實、節儉的傳統美德”。
這應該是黨對陳永貴一生的蓋棺論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