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勞模到女省委書記
1990年,李瑞環與《人民日報》記者談話中提到,十年動亂以前,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焦裕祿和呂玉蘭。
1966年初,《中國青年》雜志上刊登了一篇題為《黨的好女兒呂玉蘭》的長篇通訊,不久《解放軍報》又發表了她在農村工作中總結出的《十個為什么》。
呂玉蘭14歲就擔任了農業合作社社長,帶著十幾個姑娘改造村里的荒沙地。呂玉蘭和陳永貴、王進喜一樣,在共和國的成長中做過貢獻,成為全國勞動模范、全國三八紅旗手,而后又走向政治舞臺,擔任公社書記、縣委書記,直到河北省委書記———新中國第一位女省委書記,以及黨的九、十、十一屆中央委員,第四、五屆全國人大代表,“文革”中,她曾經是全國婦聯籌備組副組長,還作為青年、農民的代表出訪朝鮮、阿爾巴尼亞……
她留給人們最深的印象就是頭上裹著的白毛巾和樸實真誠的農民式的微笑。
“文革”中沉浮
“文化大革命”時期,呂玉蘭被當作劉少奇路線的典型推到全縣萬人大會,脊背上插著削尖的竹桿旗子,被人揪住頭發,擰著胳膊,和地縣的領導人一起挨批斗。竹尖刺破了她的脊背,流出滴滴點點的鮮血,背上至死還有那時留下的疤。批斗完之后,她又被關押,像囚犯一樣沒有一點人身自由。整整半年多的時間里,呂玉蘭就過著這種非人的生活。
最初的慌亂迷惑過去之后,呂玉蘭冷靜下來,她認真地回憶了自己十幾年走過的路,認定自己想改變家鄉面貌的做法沒錯,她不能聽憑造反派的糾纏,她要回到鄉親們身邊去工作,這時她想到了一個能夠救她、也會救她的人———周恩來。
1966年國慶節,呂玉蘭作為全區三八紅旗手第一次來北京,與顧阿桃、尉鳳英、楊懷遠、夏菊花等人一起受到周總理的接見,10月1日在天安門城樓觀禮時又見到過周總理。于是,她背著人偷偷地給周總理寫了一封信,既說了自己的情況,又陳述了她對當時時局的看法。
僅僅隔了一個月的時間,駐邢臺的支左部隊接到了周總理辦公室的信,要他們解放呂玉蘭。于是呂玉蘭先是成為縣革委會成員,后來又作為工農兵的代表結合進“紅色政權”,1969年她在村里從廣播中聽到自己當選為“九大”代表,以后又進入中國地方一級最高領導層,成為河北省委書記。
經歷了“文革”初期那段落落起起、沉沉浮浮的波折之后,呂玉蘭不再是熟悉家鄉黃土地、腦子里只想著改變家鄉面貌的單純鄉姑,她有過許多困惑也有過許多思考,意識到面臨局面的復雜。
全國婦聯籌備組成立時,呂玉蘭成為副組長,她由此結識了康克清,開會時她常常關起門來向康克清訴說心中的苦悶與疑惑。后來,有人受到江青一伙指使,暗示她批判康克清,呂玉蘭覺得不對勁,就借口帶人去大寨參觀學習,離開了北京。
呂玉蘭經常穿著件紫黑相間的大格對襟上衣,黑布鞋,很像進城的農村干部。1980年,組織上決定調她到正定縣任縣委副書記,職務雖然下降了,而她并不感到有什么失落感。
周恩來關心她的婚事
青年時代的呂玉蘭身材細高,愛說愛笑,又是勞模,又是公社書記,小有名氣,傾慕的人自然不少。可是事情有些奇怪,那些追求者都表示喜歡呂玉蘭卻不喜歡她那貧困的家鄉,設想著呂玉蘭日后夫唱婦隨,離開東留善固。這引起呂玉蘭的反感,她為什么要帶頭組織合作社,為什么又要累死累活在沙灘上種樹,不就是為了改變家鄉面貌嗎?她不想離開自己的根,拋棄自己的夢。她的堅決,使得一個個“白馬王子”望而卻步。接下來便是“文化大革命”,風雨變幻,呂玉蘭的婚事也就擱淺了。
1974年國慶節,呂玉蘭和記者江山結婚,當時,江山28歲,屬大齡青年;玉蘭32歲,更是老姑娘了。關于呂玉蘭和江山的婚姻,河北有過種種傳說。其中流傳較廣的,說呂玉蘭和江山是周總理保的媒。的確,周總理不僅關心著呂玉蘭的工作,也關心她的婚姻,既贊賞她的晚婚,又囑咐過要抓緊時間解決個人問題。雖然呂玉蘭與江山的婚姻并不是周總理保媒,但她對周總理和鄧穎超的感激卻是至深至切。
一次,鄧穎超接見外賓時,江山也在場,送走外賓后,江山把他與呂玉蘭的婚事主動告訴了鄧穎超,鄧穎超高興地說:“聽說玉蘭找了個記者,沒想到就是你呀!”周總理逝世后,呂玉蘭夫婦跟鄧穎超的關系更為密切。1986年鄧大姐到石家莊參加河北師大的校慶,晚上,呂玉蘭和江山專門到賓館看望鄧大姐。
江山是江蘇省武進縣農家子弟,1964年高中結業后到新華社做譯電員。他們相識后,相距兩地,見面的機會不多,只能鴻雁傳書。呂玉蘭在江山寫給她的信中領悟到一片真情后,把江山領到自己的家鄉,讓這個南方小伙子看看北方的農村,并直言相告,她這個省委書記還是完全的農民,日后恐怕還要當農民。
江山也毫不含糊地回答,呂玉蘭仍在東留善固,也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后來,江山真的履行了他的諾言,呂玉蘭沒有繼續在全國婦聯工作,江山也就婦唱夫隨,離開北京,到石家莊的河北分社工作。

患病的日子
1990年4月,江山發現呂玉蘭精神不振、語言遲緩,便和她一起來到河北省人民醫院。經檢查,她患上了腦血管痙攣病,這是一種輕度腦血栓,她當下就在醫院治療了一個多月。
6月,病情剛有好轉,呂玉蘭就堅決要求出院。出院后,立即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從6月到年底,半年時間內,她幾乎一刻也沒歇息。
6月,呂玉蘭到大曹莊農場參加現場會,回來后又赴秦皇島,參加在那里舉行的全國農機監理學術研究會、全省地市農機科長會;
7月,她飛赴昆明,參加全國農機工作會議;
8月,她到承德、唐山、秦皇島檢查工作;
9月,又連續行程2000多公里,上天津、下邢臺。回來后病情加重,住院治療一個多月;
11月15日剛出院就趕赴保定,參加一個培訓班開幕式,然后到保定、廊坊所屬數縣調查研究,24日回到石家莊,26日又趕赴邯鄲現場辦公,28日,從邯鄲直接又去保定……
1990年12月27日,過度疲勞的呂玉蘭再次被送進河北省人民醫院。兩天后,確診為腦血栓。在醫生、護士的竭力搶救和江山的精心護理下,到1991年春天,呂玉蘭的病情得到控制,并逐漸好轉。3月底,她轉到北京空軍總醫院,后又轉到北京西苑醫院,在這兩家醫院醫生的精心診治下,她的病情有了進一步好轉。
1991年6月12日,呂玉蘭從北京西苑醫院出院,回到石家莊。由于生活不能自理,這期間全靠她的愛人江山日夜陪伴在她身邊,幫她穿衣、吃飯、喂藥,為她洗澡、換洗衣服。長期以來,呂玉蘭忙于工作,經常出差,而江山也常常外出采訪,兩人很少能守在一起。這次呂玉蘭生病住院,倒為他們夫妻倆提供了難得的機會。
為了更好地照料呂玉蘭,江山錯過了擔任新華社河北分社領導職務的機會,也錯過了晉升高級記者職稱的機會,但他無怨無悔,他說:愛的真諦是忘我的奉獻,愛的極點是心靈的交融。望著病中的妻子,江山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玉蘭哪玉蘭,你帶領鄉親們,用自己的雙手描繪出了改天換地的壯麗圖景,用自己的雙腳走出了一條脫貧致富的康莊大道;如今,你病了,但還是人民的功臣,好人應當有好報,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你!”
但是,再精心的治療,再好的藥物,再盡心的護理也沒能從病魔手中奪回呂玉蘭的生命。1993年3月31日凌晨,黨的好女兒、全國著名的農業勞動模范呂玉蘭與世長辭。
4月9日,在河北省會石家莊,省委為呂玉蘭舉行了隆重的遺體告別儀式。由省委組織部審閱批準的《呂玉蘭同志生平》中,這樣評價她:“呂玉蘭的一生是光輝的一生,戰斗的一生。為了黨和人民的事業,獻出了畢生精力,做出了重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