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第一叛將”龔楚至死不承認是叛徒

在中國革命史上，龔楚曾與毛澤東、朱德并列，在那個時期，中共中央湖南省委給紅四軍前委的信，都把紅四軍稱為“朱毛龔”。但在革命斗爭最艱苦的時期，他變節投敵，成為當年若干叛徒中職位最高者，于是，人們送他一個稱號——“紅軍第一叛將”。

89歲龔楚回鄉

面對國民黨的白色恐怖，有人堅定地選擇跟隨共產黨救萬民于水火，有人卻選擇另外一條當時看來相對光明的前途：出賣同志與戰友，換取一時的榮華。曾經與毛澤東、朱德并稱為“紅四軍前委三人小組”的龔楚，選擇的就是后者。

1990年9月13日，剛建成三年的深圳羅湖口岸，還不像現在這樣人來人往。

廣東省韶關市樂昌縣長來鎮副鎮長陳紅珍和縣里統戰部門負責人聚集在這里，等著迎接龔楚。他們都對他了解不多，總結起來是六個字——“紅軍第一叛將”。

上午9時，89歲的龔楚坐在輪椅上，被侄孫龔慶韶推著，從香港來到關口。他瘦瘦高高，穿藏青色西服、白襯衣，系黑領帶。這身打扮，在多數人只穿短袖的羅湖關口頗為顯眼。他手上抓著一個比A4紙還小的單肩皮質挎包，里面放著重要證件。

海關工作人員仔細驗看了他的港澳同胞回鄉證。回鄉證全新，一個戳都沒有。工作人員抬起頭來問：“阿伯，這個年紀還來旅行？”

龔楚此時已患有嚴重的白內障，只能隱約看到一點光。一直沒怎么說話的他，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說：“不是，回鄉。”

紅四軍被稱為“朱毛龔”

龔楚，1901年生，曾用名龔鶴村，廣東樂昌人。1924年6月，龔楚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1925年6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同月，受中共廣東區委派遣，以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特派員身份，到廣東省農民協會北江辦事處從事農民運動。

龔楚從事農民運動的資格可以同澎湃、毛澤東相比，是中共黨內最早從事農民革命運動的領導者之一。1927年他參加了南昌起義，1928年朱德率領南昌起義余部上井岡山與毛澤東會師，便是龔楚帶的路。

朱毛會師之后，龔楚的地位相當高。當時，湖南省委致紅四軍軍委的電報任命，由毛澤東擔任前委書記，常務委員會由毛澤東、朱德、龔楚三人組成。由此看龔楚的地位與毛澤東、朱德并列，在那個時期，中共中央湖南省委給紅四軍前委的信，都把紅四軍稱為“朱毛龔”。

1929年12月11日，龔楚參加了廣西百色起義。起義后即宣布成立紅七軍，軍長張云逸，政治委員鄧小平，參謀長龔楚。其后，龔楚一直在蘇區擔任重要職位，最高曾任中央軍區參謀長。

想誘捕項英陳毅

在長征開始的時候，龔楚并沒有隨中央紅軍長征，而是與項英、陳毅等人留在江南打游擊。就是此時，他背叛革命投靠到廣東軍閥陳濟棠的麾下。龔楚之所以背叛革命，一方面是因為革命意志不堅定，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當時不滿在蘇區的血腥肅反和對待地主的態度，他錯誤地認為黨對待地主的政策就是濫殺無辜。龔楚叛變革命后還曾誘捕過項英、陳毅，想把他們作為見面禮獻給陳濟棠。當時，龔楚為了誘捕項英、陳毅，曾經與國民黨將領商量，制造一個假伏擊。當時，黨內并不知道龔楚已叛變，他還是以中共高層的身份偽裝帶領游擊隊打了伏擊，有繳獲又有戰果，然后當地的報紙就登，龔楚帶領游擊隊打了大勝仗。事后，龔楚給項英寫了封信說，我想面見，接受你的指導和指揮。在國民黨反動派大肆圍剿時，項英看了龔楚的信大喜過望，因當時我軍最缺乏的就是勝利，龔楚打了勝仗，所以項英答應了。

幸虧與項英在一起的陳毅警惕性比較高。陳毅認為龔楚這封信不太對，龔楚這個人在中央蘇區，除了毛澤東、彭德懷這兩個人，其他人都不在他眼里，現在卻來信，主動要求項英領導。陳毅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建議項英擱一段時間，放一放，看一看再說。項英聽了陳毅的建議，沒有立即與龔楚聯系。這時，龔楚立功心切等不及了，他果斷行動，把北山游擊隊——當時我黨很大的一支游擊隊，帶到包圍圈內，四周埋伏的全是陳濟棠的部隊，把北山游擊隊消滅了。那時候，項英、陳毅才知道，龔楚是徹底叛變了。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后，龔楚在第五戰區孫連伸部任上校參謀處長。后歷任第七戰區少校參謀、第四戰區第46軍少將參謀長、軍官訓練團總隊長、軍事委員會少將參議等職。

靠出版回憶錄度日

1949年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兩廣時，此時只是廣東國民黨一個中將隨屬官員的龔楚被迫起義向林彪所部投誠。當年，林彪還只是個連長，而現在他卻要向自己曾經的手下林彪投誠。隨后，龔楚到韶關北江軍分區交代問題。12月，人民解放軍準備解放海南島，廣東省領導人決定派龔楚經香港前往海南策反國民黨軍海南守將、龔楚的同鄉薛岳。龔楚滿口答應，但到香港后卻滯留在香港，而沒有去勸降薛岳。后改名龔松庵在香港定居，靠出版回憶錄度日。

上世紀80年代中期最高人民法院免除了對國民黨前軍政人員的追究，龔楚下決心回國。他后來給鄧小平、楊尚昆、王震等都寫了信，這些人有些曾是他的同級，有些曾是他的下級。龔楚當年出任紅七軍軍長時，鄧小平是紅七軍政委，他倆還是搭檔。隨后，中央批復同意龔楚回國。

與鄧小平通話老淚縱橫

1990年9月13日下午，龔楚乘坐的火車到達韶關。當晚，他嘗到了久違的家鄉芋頭扣肉和白斬雞，胃口大好。

晚上7點，一行人從韶關出發去長來。村里的人或跟著龔楚外出打過仗，或早聽過龔楚的大名，此刻都等在他的家中。會客廳里備好了水果，鞭炮和煙花只待點燃。龔楚踏入院門的時候，寂靜的長來村沸騰了。

回鄉的龔楚作息規律。因視力不便，他很少下樓，但偶爾去鎮上走走的話，一定會穿上西裝、打好領帶才出門。

回鄉的頭兩年，龔楚幾乎每天都要接待幾撥訪客。朱德的女兒來過，一些歷史學者也前來訪問這位中共黨史的“活化石”。鄧小平曾經在北京給龔楚打電話，龔楚回國的時候幾近雙目失明，龔楚握著電話的聽筒，聽著那邊小平同志的聲音，老淚縱橫。

龔楚會談紅軍里的事情，但對自己離開共產黨后的故事閉口不談。如果有人一定要問，他說，自己不算叛黨，只是政見不同，跟隨了不同的政黨。

1995年，94歲的龔楚因肺部感染在家中去世。龔楚的墓地是他生前自己選好的，在長來鎮外一座荒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