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梁

長衣玄發、特立獨行

初識趙梁，還要從北京舞蹈學院“2014跨藝·舞動無界”談起。其中的一部作品——《無限關系》著實令人心頭一顫，干凈純粹的肢體表達，流暢緊湊的結構安排以及對道具的巧妙運用都使一個短短幾分鐘的作品彰顯得飽滿充盈，充斥著生命的悸動。“只有靈魂的覺醒、才可以讓一直流浪的身體回到真正的‘家’”是編導透過肢體想要傳達的東西。靜心感受，便可以從作品中感受到它，關于漂泊、關于流浪、關于家、關于交錯纏繞的世間百態。趙梁的作品總是會給人這樣的感覺、肆意不做作、濾去塵世的繁華去探求生命最本真的東西。這自然與他的教育背景和自身閱歷密切相關。有些東西是一出生就刻在骨子里的，舞蹈之于趙梁而言就有著這般意義。從小就酷愛舞蹈的他，只要音樂響起，就舞蹈到停不下來。對他而言，舞蹈是上天的禮物，亦是融入血脈的生命本能。

1992年，13歲的他考取了中央民族大學附中，中專畢業后他放棄了被保送大學的機會，于1998年進入了中國第一個現代舞團——廣東實驗現代舞團。也許天性灑脫肆意的他本就不該被羈絆，幾年后他離開了廣東實驗現代舞團，亦放棄了多數人夢寐以求的體制內工作。這意味著他放棄了一定的物質基礎、放棄了安逸的生活，將自己的人生交給了未知的遠方。他說人的一生都要經歷所謂孤獨的狀態，要去冒險，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經歷要遠比結果重要的多。正是他這樣的狀態，成就了今天這個為世界矚目的獨一無二的趙梁。

從自然中來，到自然中去

趙梁本人灑脫、隨性、淡泊，所以外界經常將“仙氣十足”“自然生長”這樣的字眼冠之于他，他本人卻不愿給自己貼上任何標簽。在他看來，外界的一切評論都與他無關，人作為一個個體處于自然的大時空中，本就是一種無限生長的狀態。自然是不斷生長變化的，人亦是不斷生長的。他本人正處于一種張開、生長、尋找的狀態，所以他不給自己定位亦不對未來做期許。對待生活這樣，對待舞蹈創作也是這樣。“人活在當下，用心做好自己，用當下的肢體詮釋當下的心態”正是趙梁創作上的心態。多數編導都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有所規劃，趙梁卻從未考慮過這些，因為他并不把舞蹈當做自己的職業，又談何而來職業規劃呢？舞蹈就是他的生活，跳舞、排練、創作就如吃飯睡覺般自然。

和常人相比，趙梁活在一個更大更純粹的空間里。當生命本身的痛苦、掙扎、迷惘被放入大的生死輪回中都不能成為問題，萬事萬物的生成與消亡都因循著自然的規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天地開合、萬物動、生命動”，這個長大的過程就是一個舞蹈的過程，是非常根本和原始的東西。人的造作、人的刻意、人的一切都源于自然。正如邪惡和善良并存，這是自然而然存在的。美好與骯臟都是對等的，都是自然的一部分。存在即自然，當下即自然。從自然中來，回到塵埃中去。趙梁將舞蹈化為了一場修行。也正是他對生活、對藝術、對生命感悟到這般高度，使得他的作品如此與眾不同又耐人尋味。

如夢似戲，蜉蝣于天地

熟悉趙梁作品的觀眾大多存在著相同的感受，那便是他作品中流露出濃郁的東方味道。從《警幻覺》到《幻茶謎經》再到《雙下山》，號稱東方靈欲三部曲的三部作品無一能跳脫出東方情節之外。也許是民大六年的學習生活早就在他的心底埋下一顆民族的種子，也許是他骨子里與生俱來的身份認同使他對原始的、根本的力量充滿著向往。在他的作品中或多或少會出現世界文化、宗教性的東西。關于文化、關于圖騰、關于信仰，是他本人一直思索的問題。

作品于編導來說，正是內心情感、思想、感悟，最直接的呈現方式。走入趙梁的一部部作品，也就走入了他的舞蹈世界，走入了他的生命世界。觀看《人之初》，趙梁請我們吃一顆橘子，透過這顆橘子，我們看到了生命初始的純粹、寧靜，看到了欲望加身后的困苦、掙扎。一個二元對立的世界，一場關于善惡、關于美丑、關于欲望、關于生命的博弈。《幻茶迷經》中，趙梁請我們吃一杯茶，營造了一個亦真亦幻的精神空間。透過這杯茶，我們品到了人生的酸甜甘苦。伴隨這煮沸的開水，傾聽茶葉與沸水相遇，繼而迸發的聲音。嗅那一抹清香，品那一份純粹。“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是趙梁對《幻茶迷經》的描述。相信這杯幻茶伴隨時間的沉淀，愈發醇香，與不同的味蕾碰撞，滋生出千百般滋味。這也正是趙梁舞蹈作品的魅力所在——不做期許，亦有無限可能。

感恩緣分，與你相遇

趙梁給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高傲、冷淡、沉默寡言。慢慢走進他，便會發現他是一個心存愛與感激，簡單質樸的人。生活中的他不愛熱鬧，創作之余喜歡自己在家看書、喝茶。也許正是這般沉靜的性格也使得他的作品沉靜、不浮躁，在當下這個躁動的社會里別有一番滋味。他有自己的堅持，自己的信仰，所以在他不同的作品中，我們會看到很多相同的藝術處理手法。

與很多編導不同的是，趙梁很注重和觀眾互動。在他看來，舞臺并不是藝術家宣泄個人意志的場所，其意義在于和觀眾的交流、互動。所以趙梁的演出并不是從大幕打開，音樂想起的那一刻開始，而是從觀眾踏入劇場的那一刻起便開始了。從進入劇場的那一刻開始，觀眾便成為了劇場的一部分，成為作品的一部分。每一場演出結束后，他都會走上臺前，表達在劇場遇見每一位志趣相投、心靈相通的人的感恩之情。正如他的人生旅途一樣，他是一個行走的舞者，一個御風而行的舞者。對待每一個在路上相遇的人，他都心存感激。感恩世界讓你我相遇、相知，感恩這不確定又微妙的存在。

很多人表示在他的作品中看到了慈悲、看到了生命、看到了靈魂、看到了欲望、看到了生死輪回，看到了很多永恒共生的問題。藝術本無恒定的判斷標準，見你所見，想你所想，不糾結，不諂媚，不隨波逐流，遵從本心，便會在作品中得到你想要的。

“人生本無定數，回首已是天涯。”御風而行的他還在路上，還在成長。感恩遇見，讓我們共同期待與趙梁在劇場再一次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