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8月8日結婚
鄧穎超與周恩來相識于1919年天津學生五四愛國運動期間,于1925年在廣州結為革命伴侶。至今,這兩位革命者之間的完美姻緣為世人傳頌。1988年春,年已84歲的鄧穎超撫花思人,傾訴著對周恩來無限的思念和真摯的情感:“我們經過幾十年的戰斗,結成這樣一種戰友的、伴侶的、相愛始終的、共同生活的夫婦。……我們的愛情是深長的,是永恒的。”
從相識到相伴
1919年夏的一天,周恩來來到母校———天津南開學校,他走進禮堂就看到很多學生正在聽講臺上一位女學生的講演。她就是鄧穎超,當時名叫鄧文淑。
年僅15歲的鄧穎超滿懷激情地報告天津各界人士幾次派代表團到北京請愿,要求拒簽和約,收回山東主權;代表團在天安門前等了3天,總統拒不接見,代表們被軍警包圍,遭軍警毒打和逮捕。她聲淚俱下地說:“諸位同學,你們在家安眠之時,正是我們的代表在北京受難之時……”說到這里她哭起來了,在座的不少學生也悄悄啜泣。
周恩來目睹了這個場面,也被感動了,他拿起筆來,不停地在筆記本上寫著、記著,并小聲詢問身旁的一位學生,演講的人是誰?
“她是天津女界愛國同志會演講團團長鄧文淑,直隸第一女子師范的學生。”
21歲的周恩來微笑著,他又在本子上迅速記下:鄧文淑,直隸第一女子師范學生,天津女界愛國同志會演講團團長。
集會結束了。鄧穎超和同學們正要離開會場的時候,周恩來快步走上前去,很贊賞地說道:“你們講得真動人啊!”
就這樣,周恩來和鄧穎超相識了。
1920年11月,周恩來赴法國勤工儉學,其間他與鄧穎超等留在國內的覺悟社社員一直保持著通信聯系。1923年春天,鄧穎超接到周恩來從法國巴黎寄來的一封信。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印著油畫的明信片,她感到奇怪。以前,周恩來從法國、英國、德國給她寄過許多明信片,從來都是直接寄出,這次為什么加了個信封?
只見明信片上芳草如茵,鮮花盛開,春光明媚。3個披散著金色秀發的美麗女郎迎風奔跑。在明信片背面,周恩來寫著3行字:
奔向自由自在的春天!
打破一向的束縛!
勇敢地奔啊奔!
剛從上海來到天津的覺悟社社員諶小岑、李毅韜夫婦當時見到明信片上的字就高興地笑了起來。已結婚多年的李毅韜像大姐似的鼓勵說:“小超,這是翔宇(周恩來的字)在向你表示他的真摯情意啊!他要你打破一切束縛,勇敢地和他相愛啊!用這樣含蓄的方式,倒像他一向的為人,感情總是這樣細膩深沉。”
正是這封信,深深打動了鄧穎超。
1925年,時任中共天津地委婦女部長和天津各界聯合會主席的鄧穎超,由于領導天津反帝愛國運動,遭到天津反動當局的通緝。為此,黨組織決定讓她火速離開天津南下廣州。1925年8月初,鄧穎超由天津去廣州。在廣州,鄧疑超見到了五年未見的周恩來。
中共廣東區委委員長陳延年(陳獨秀長子)熱情地歡迎鄧穎超,并說明了黨組織決定調其來廣東做婦女工作(任中共廣東區委委員兼婦女部長),也是照顧到和周恩來結婚的問題。他簡要介紹了廣東當前的形勢和艱巨任務。
1925年8月8日,周恩來和鄧穎超結婚了。由于特殊環境,既沒有什么婚禮儀式,也不準備請宴席。結婚時,周恩來正好在黃埔軍校擔任政治部主任,黃埔軍校的許多同事知道他結婚就都讓他們請客,尤其是張治中,還非要見見新娘子。這樣,他們就請了兩桌客,鄧演達、何應欽、張治中、陳延年、鄧中夏、惲代英、陳賡等都來賀喜。
鄧穎超回憶自己的戀愛時光
身為女人,鄧穎超特別看重自己的婚姻,回憶起當年戀愛時光也總是心中充滿歡愉。
趙煒是鄧穎超的生活秘書,1965年,她到鄧穎超身邊的時候,鄧穎超和周恩來已經結婚40年了,但在記憶里,鄧穎超對和周恩來結婚時的往事卻還記得一清二楚。周恩來去世后,鄧穎超把對他的思念化作一片片的回憶,經常同趙煒講周恩來年輕時的往事。
有一次,趙煒說:“大姐,您年輕時肯定挺漂亮的,要不周總理怎么會一直緊追呀。”鄧穎超哈哈笑著說:“嗨,這事兒連我原來都有點納悶兒。我們結婚后一直沒時間談到過當年相識的事情,直到解放后十幾年了———那時你都到西花廳了,有一次閑聊,恩來才突然說,還記得當年在天津開大會嗎?你第一個登臺發言,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兩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說到這兒,鄧穎超開心地笑了:“現在我老了,和年輕時不一樣,眼睛也變小了。”
1987年,鄧穎超會見了日本老朋友竹入義勝,當時竹入請鄧穎超講講她和周恩來結合的往事,她欣然應允。
那一天,鄧穎超講了年輕時同周恩來相識相戀的過程,那天鄧穎超的精神特別好,會客之后還不覺疲乏,又饒有興致地給趙煒講了一段后來她得知周恩來追求她動機的小插曲。
“那是1956年,有一天恩來的侄女來了,我們坐在客廳里聊天。侄女問起我們當年的往事,恩來才說了實話。恩來告訴他侄女,當時他在法國曾經有過一個比較接近的朋友,是個美麗的姑娘,對革命也很同情,‘但是,我覺得作為革命的終身伴侶她不合適,這樣我就選擇了你們的七媽,接著和她通起信來。我們是在信中確定關系的。’我當時坐在旁邊,聽了恩來的話笑道:‘我說呢,怎么到了歐洲你突然給我來信了,還提出這么個問題,原來是這么回事呀。’”
鄧穎超說到這兒又笑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她又接著說:“其實我理解恩來,他所需要的是能一輩子從事革命工作,能經受得住革命的艱難險阻和驚濤駭浪的伴侶。”
“您和周總理沒鬧過意見吧?”趙煒問。
“哪里呀,我去廣州結婚時還生過恩來的氣呢。”
“真的?結婚還生氣?”趙煒有些奇怪。也巧,鄧穎超那天情緒出奇的好,看趙煒好奇,就又講了一段她結婚的往事。
也許結婚的日子對女人很重要吧,鄧穎超當時還清楚地記得她從上海乘客輪是1925年8月7日下午到達廣州碼頭的。
由于事先曾經發了電報,鄧穎超認為周恩來一定會去碼頭接她,到了碼頭就急切地四處搜尋周恩來的身影。但是,直到人都快走完了,她也沒見到自己日思夜盼的愛人。那時鄧穎超很不高興。她說:“離別五年了,我今天不遠萬里來到廣州,他卻不來接我,真讓人生氣。”不過鄧穎超畢竟也是革命者,氣了一會兒心里也就平靜下來,“我想準是恩來工作忙,走不開,好在我手里有他的地址,干脆叫了輛人力車自己找去了。”
其實,周恩來是個很細心的人,那天他確實忙得脫不開身,便安排了他的警衛副官陳賡拿著鄧穎超的照片去碼頭接她,誰料陳賡在人群中擠來擠去也沒找到要接的人,只好沮喪地打道回府。后來,陳賡在門房見到鄧穎超,心里才踏實下來。
鄧穎超到廣州的第一天,沒和周恩來說上一句話,那天周恩來太忙,晚上就住在廣東區委會,而鄧穎超也因為宵禁提前回不了家在外面湊合了一夜。第二天,鄧穎超就挑起了中共廣東區委委員、婦女部長的擔子,協助何香凝開展婦女工作。
失去了兩個孩子
鄧穎超身為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同時也是一個感情豐富的女人。和大多數結了婚的女人一樣,鄧穎超也渴望著能成為一個母親,為此,新中國成立后,她雖然已經40多歲,但還曾去協和醫院請著名的婦科專家林巧稚做過一次檢查。因為當時鄧穎超用的是化名,林巧稚只按一般病人對待,認為她不太可能再有孩子。后來,當林巧稚知道她就是鄧穎超后,曾動員她做一次輸卵管疏通,說這樣有可能會生育,但鄧穎超拒絕了,她認為自己已經40多歲,也不想再麻煩大夫,就放棄了做母親的心愿。
后來,在與趙煒的談話中,鄧穎超曾懷著很惋惜的心情告訴她,若不是因為自己當年的不慎,她也會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在西花廳里,工作人員都知道周恩來和鄧穎超特別喜歡孩子。他們休息時常把一些同志和親屬的孩子找來玩一玩,和工作人員的孩子一起玩耍聊天更是常事,趙煒的兒子趙珂和女兒趙琦就都和周恩來和鄧穎超很親。
沒事的時候,鄧穎超常念叨著百姓中流傳的一句老話:一兒一女一枝花,無兒無女賽仙家。她總是說趙煒:“你看你,一兒一女多好呀。”
有一次,鄧穎超和趙煒談起孩子時感慨地說:“我們當年也曾有過兩個孩子,如果都活著比你還大幾歲呢。”
1925年結婚后不久,鄧穎超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當時是何香凝的秘書,一心一意要把工作做好,所以自己跑到街上買了一些中成藥,想把孩子偷偷打掉,結果一個人痛得在床上直打滾。周恩來知道此事后,發了很大的火,說:“你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后代,你應該跟我商量,這是我們兩個的大事,你為什么不跟我商量?”鄧穎超告訴趙煒,她是第一次看到周恩來發那么大的火,“現在想起來,我那時也是太輕率太幼稚了。”
沒多久,鄧穎超又懷上了第二個孩子,預產期在1927年3月,之前周恩來已赴上海工作,鄧穎超的母親來廣州陪她分娩。3月21日鄧穎超生產,但因為胎兒過大又是難產,生了三天三夜也沒生下來。最后醫生動用了產鉗把孩子夾了出來,但嬰兒的頭顱受了傷,剛生下來就夭折了。本想在醫院多休養幾天的鄧穎超,卻又因為“四一二”政變、國共兩黨關系的分裂而必須逃離廣州。因為產后過于疲勞,鄧穎超此后再沒有懷上過孩子。
沒有孩子,使得原本就陷于繁忙公務的家庭又少了幾分普通人家的生活氣息。周恩來與鄧穎超各有一間臥室。鄧穎超的作息極有規律,每天23點必然準時上床。經常是周恩來回來時,鄧穎超已經睡著了,鄧穎超起床時,周恩來開始休息。
雖在同一屋檐下,但兩人還得用寫信、打電話這樣的通訊方式進行溝通。鄧穎超常常寫紙條讓值班衛士送給周恩來,上寫:“恩來同志,你應該休息了。”或“你今天時間太長了”等等。
“文革”之前,兩個人還經常一起出去看戲、散步,鄧穎超和周恩來偶爾也會浪漫一下:有一次周恩來回來,鄧穎超給了他一個擁抱。
1960年代末一個夏天的晚上,一個護士突然發現鄧穎超沒有反應,一動不動,急得大喊“大姐、大姐”,碰巧在家里的周恩來一聽,連忙趕了過來:“小超,小超啊!你怎么了?快醒醒!”———平素在家,周恩來從不親昵地喊“小超”,而是跟著大家一起稱呼“鄧穎超”。后來得知,靠安眠藥睡覺的鄧穎超在那天服藥后,藥性突然發作陷入睡眠狀態,雖然虛驚一場,但周恩來那種本能爆發的焦慮和急切給趙煒留下深刻印象。

家庭生活既普通又溫馨
在家庭中,周恩來是一位好丈夫,不論是怎樣繁忙,不論是天南海北,周恩來總是惦念著自己的“至友兼愛妻”。1948年,鄧穎超在河北阜平參加土改,其間她常給周恩來寫信。2月2日、2月9日,周恩來給鄧穎超回信,這是兩封不尋常的長信,字里行間,全是情真意切,對妻子呵護提攜,關心愛護備至。
同樣,鄧穎超是一位好妻子,賢內助,1971年3月3日,鄧穎超見一天多連續工作的周恩來,便像往常一樣,遞上條子:“……你從昨天下午6時起床,到今天晚上12時睡的話,就達30小時,如再延長,就逐時增加,不宜大意,超過飽和點,以至行前,自制干擾,那你應對人民、對黨負責了!萬望你不可大意才是!這是出于全局,為了大局的忠言,雖知逆耳,迫于責任,不得不寫數行給你。你應善自為之。”
據周恩來身邊的工作人員回憶:周恩來習慣于夜間工作,大家對他的健康很關心,每天過午夜后,鄧穎超總是囑咐值班警衛給他遞上一條小毛毯,好讓周恩來放在膝蓋上御寒。鄧穎超還曾親自為周恩來設計一個斜面小桌,好讓久坐批閱文件的周恩來減輕疲倦。當周恩來連續工作顧不上休息時,鄧穎超常常會來到周恩來身邊,默默地走一圈,以此提示“該休息了”。
1976年1月,周恩來彌留之際,她忍著悲痛,日夜伴護,周恩來也強打精神“同守候在身邊的鄧穎超低聲吟唱《國際歌》”,他們以此相互鼓勵,同病魔做斗爭,同那些對周恩來虎視眈眈的“魔鬼”做斗爭。
周恩來、鄧穎超除了小家庭之外,還有大家庭的背景。鄧穎超1986年6月17日給黨中央的信:“我無任何親戚,唯一的遠房侄子,他很本分,從未以我的關系提出任何要求和照顧”。而周恩來則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中,與他同輩的兄弟就有10多個,侄輩就更多了。周恩來、鄧穎超以職業革命家和長輩的雙重身份,對這些晚輩們政治上嚴要求、思想上多開導、生活上多關心。
先后有10多位周家晚輩寄住過西花廳,受到過周恩來、更多的是“七媽”鄧穎超的關懷和教育。他們后來都成為各條戰線上的優秀人才。他們并沒有那種無子嗣的寂寞,他們認為革命接班人就是自己的接班人,沒有子嗣更能無私地關心下一代,將夫妻的愛情“溶化于青年兒童一代”。
周恩來的一生,只是盡量地奉獻。為祖國、為人民、為共產主義事業,他奉獻出了自己的一切。他以他杰出的才能、崇高的品德,贏得了全中國人民衷心的愛戴,在國際上也享有崇高的聲譽。他的紀念碑,樹立在人民心中。鄧穎超以她的才干、美德,以她對共產主義事業的忠誠,對祖國、人民深摯的愛,使這座心碑更為崇高,更為光輝。
(摘自《紅色年華》,《中國婦女報》姚金果/文,《西花廳歲月:我在周恩來鄧穎超身邊37年》,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