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與傅作義：從怒贊“可愛”到“絕望”無比

非嫡系的傅作義靠軍事才能，曾贏得蔣介石發自內心的垂愛，對其寄予厚望。然而，傅作義卻沒有滿足他的“期望”，反而上演了一出從順從到公開反抗的活劇。當傅作義公開宣布北平和平協議時，蔣介石有一種強烈的被騙之感，甚至大罵傅“變節可恥”。那么，蔣介石是如何對傅作義從愛護、信任到失望，最后徹底絕望的呢？

傅“可愛”，蔣寄予厚望

傅作義在國民黨內屬于晉綏系，并非蔣介石的嫡系。他有出色的軍事才能，驍勇善戰，屢立戰功。抗戰時期，傅作義憑借軍功被國民政府授予“青天白日勛章”。抗戰勝利前夕，蔣介石在與美國援華軍事參謀長魏德邁談論時，魏氏也曾向蔣高度稱許傅的治軍才能。其時，國民黨軍隊的戰斗力正為美方所詬病，傅作義能被美軍稱贊，蔣介石自然印象深刻。他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彼對傅長官（宜生）及其部隊之贊許，出于心折也，為之感謝。”

日本投降后，傅作義所在的華北成為國共爭奪的焦點，蔣介石一度為傅作義的處境擔憂。1945年12月，蔣介石飛抵北平視察，特意派專機將傅作義從中共軍隊包圍中接到北平，“談察綏作戰方略”，“面授機宜”。

國共內戰爆發后，傅作義參與圍攻張家口戰役，收復了被中共占領的最大城市。此戰不僅是軍事勝利，也具政治效應，蔣介石對傅作義很是賞識。他甚至在一次會見傅作義后大發感慨：“彼實一完備之領將，可愛。”

傅作義所部主力鎮守華北，北可照應東北，南可護衛中原，在全國的戰略地位極其重要。在國民黨軍隊的全面進攻與重點進攻相繼被挫敗后，林彪在東北率先發起夏季攻勢。蔣介石深感東北兵力吃緊，他首先想到的是從傅作義的轄區調派軍隊增援。從1947年6月起，多次抽調傅的部隊出關作戰。作為一個非嫡系的高級將領，傅的所作所為深得蔣的肯定，日記中贊其“忠勇”。

為提高指揮效能與戰斗力，蔣介石決定裁撤張垣、保定兩個綏靖公署，將其整合并入華北剿匪總司令部，任命傅作義為華北“剿總”司令。蔣對這一決定相當自信，頗寄厚望：“必于戡亂前途能發生優良影響也。”

籠絡傅，蔣將嫡系部隊交其指揮

然而，蔣介石是過于樂觀了。隨著形勢的發展，傅作義對東北戰局逐漸產生悲觀情緒，繼而傾向固守華北，對蔣援兵東北的命令轉而采取了回避與拖延的策略。1948年1月10日，蔣約傅談增援東北事，傅不僅不附和，反而提出要蔣增加華北兵力的要求。此舉頗出蔣意外，他甚至感到不解：“（傅的）態度通與前相反，何耶？”

蔣介石開始懷疑傅作義保存實力的用心，所以他先用“公私關系相勉”，后用命令強其執行。但即便如此，蔣介石仍不確定傅作義是否執行命令。

之后，蔣介石感到傅越來越不聽話，對傅的不滿情緒“發酵”。他認為，傅的行為是在與桂系勾結，與他作對。他在當年4月22日日記中沉痛地寫道：“對北方將領最有希望之人（傅作義），而今已失望，實為國家之不幸。軍閥之終成為軍閥也。”

國共內戰發展至決戰階段，蔣雖對傅不滿，卻又需要依靠其才智與實力擺脫戰爭窘局。當東北國民黨主力軍隊被圍殲后，蔣不得不把捍衛華北的大任托付給傅作義。1948年10月26日，蔣介石與傅作義商談石家莊等華北要地的攻防之策，傅的要求是，蔣要“盡量增張其實力，并授以全權，使之能發揮其長才也”。

蔣介石對東北徹底絕望后，不得不籌備華北防務。他數次與傅作義詳談，表達對其寄予重托。10月27日，蔣介石與何應欽、顧祝同商討華北軍事方略，“決令宜生固守，并增加其兵力也。”之后，蔣親自找傅談話，振奮其信心：“說明華北不能放棄，并以全權交彼”，望其“切勿有所顧慮”。

這里，蔣介石對傅作義不僅有精神激勵，且有增加其兵力、授其全權的實際幫助。而蔣介石要求傅對中央軍“嚴加管束”，蔣把中央軍交非嫡系的將領指揮，實屬罕見。

傅“變節”，蔣感到突然

解放軍在華北采取“圍而不攻”、“隔而不圍”的策略，迫使華北的國民黨軍沿著幾條主干路線被壓縮到幾個大城市。蔣介石開始考慮放棄華北，部隊南撤。但傅作義不愿放棄華北。12月12日，華北解放軍對新安堡發起總攻，就地殲滅傅作義的主力第35軍。蔣日記中認為此役對傅打擊甚大：“以致宜生大受刺激，其精神亦受到嚴重威脅，似有神經失常之象……宜生又為政治與虛榮之所牽制，不愿放棄北平而企圖固守，是等于自滅也。”

至此，蔣介石決定放棄“固守”華北計劃。他不斷命令傅作義將所部南撤，甚至給傅準備了新職“東南區綏靖主任”。面對傅的拖延拒絕，蔣在1949年1月13日囑與傅作義同屬晉綏系的徐永昌向傅轉達了如下意思：“總統之意，甚愿兄率部移防青島，豫魯軍事，由兄全權指揮。倘敵又以全力來犯，果至萬不得已之時，則東南諸省仍須倚畀吾兄也。”傅作義的回復提出了突圍至大沽等4項辦法，就是不提全軍南撤。蔣得訊，對傅并未產生任何疑忌，反而相信傅“實忠誠，無他意也”。

1949年元旦前后，蔣介石內外交困，考慮下野后的布局安排。但他有所不知的是，面對不斷惡化的軍事形勢，傅作義亦有保存個人實力的打算。傅在其部隊被解放軍分割包圍之際，即秘密派員與中共接觸，以期達成諒解。天津被攻克后，傅又派遣親信鄧寶珊出城與解放軍談判，雙方于1月16日秘密簽訂《關于北平和平解決問題的協議》。與此同時，傅作義派機接其家眷由重慶飛回北平，以免宣布起義后遭到不測。對此重大變故，蔣介石卻未深究，反認為這是傅作義“忠于”他的表現，即傅因蔣要辭職，“故其不愿南來，并無他故也”。

1949年1月21日，蔣介石通電下野。當天，蔣還專派徐永昌飛往北平通報情況，“勸勉”傅作義堅定信念，“勿變初計”。可是，就在蔣介石宣布下野的當天，傅作義與中共和平解決北平的協議大白于天下，給蔣介石當頭一棒。他在1月23日日記中寫道：“此事殊出意外。萬不料宜生怯愚至此，變節如此之速乎？余誠不識其人矣。駐平中央部隊盡為其所賣矣。但余尚望其不至于此耳，應待今后事實證明。”

傅綏遠起義，蔣“絕望”無比

北平和平解放后，中共對傅作義的勢力基地———綏遠地區采取所謂的“綏遠方式”，即暫時默認該區劃界自主管轄，不做任何變更。傅作義最初也擔心中共能否穩固新政權，所以通過一些故舊與敗退到廣州的國民黨政權有著若明若暗的聯絡。各方關系交織錯綜，綏遠問題相當復雜。

1949年8月，毛澤東吩咐傅作義飛歸綏，幫助時任綏遠省政府主席的董其武實現起義。9月16日，蔣介石一面為傅作義強制其部屬“通電降匪事不勝憤忿”，一面又慶幸“尚未發表”，派徐永昌急飛綏遠，對傅進行“勸阻”。徐次日抵包頭后，轉達了蔣介石給傅的電報，稱西安事變后，自己聽信了中共“愛國抗日”等“謠言”，才使國家受了“大禍”，故要求傅作義“切勿再受共黨險惡的欺騙”。然而，傅作義權衡再三，毅然選擇了與國民黨政權及蔣介石決裂。

至此，蔣對傅真的絕望了。傅作義參加的北平和平解放、綏遠起義，導致國民黨在華北、西北的徹底潰敗。9月30日，蔣介石無比悲觀地寫道：“二十余年來對西北用盡心力，正期鞏固邊陲，竟為若輩喪失殆盡，而且喪失之大而速，誠為不可想象之悲劇。”

（摘自《縱橫》2014年第2期，陳紅民、銀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