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生于莫斯科,任弼時之女,曾任俄語翻譯,現已退休
任遠芳,開國元勛任弼時的第三個女兒。和許多革命家庭的子女一樣,特殊的環境使得他們這些元勛后代從一出生開始,就有著和普通家庭孩子不一樣的遭際,但任遠芳選擇了一條回歸平凡生活的路。
“野孩兒”12歲才見到父母
任遠芳笑稱自己曾是“野孩兒”,12歲才見到父親和母親。1938年3月,任弼時受黨中央派遣赴莫斯科,陳琮英隨丈夫遠行。1938年12月8日,任遠芳出生在莫斯科。
1940年2月25日,任弼時結束工作回國,把1歲多的小女兒任遠芳留在了伊凡諾沃國際兒童院。伊凡諾沃國際兒童院是蘇聯專門收養各國共產黨員和革命子女或烈士遺孤的機構,任遠芳在這里一呆就是11年。
“當時,我只有1歲零兩個月,父母沒有給我留下絲毫印象。包括嗷嗷待哺的嬰兒階段。”和她一起長大的還有30多個革命子女,像毛主席的兒子,瞿秋白、朱德的女兒等。“大的十幾歲,小的才一歲多,像我一樣。我們住在一個大房子里,平時不睡一個房間,按年齡大小分不同的班級上學。我跟鄧發的女兒等人一起上學、睡覺,我們還經常光著腳丫亂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那,不知道父母是誰,沒人告訴我們,也不想父母。”
而伊凡諾沃國際兒童院的生活并不像傳說中的優越。“牛奶只有那些瘦小的孩子才有,其他人只有面包,我那時是個小胖子,所以沒奶喝。”任遠芳笑著回憶,孩子們都相處得很好。兒童院的集體生活讓這批元勛后代的孩子變得非常獨立。
1948年,任遠芳開始和父親通信。從那時起,父親才開始走進她的生活。
1949年底,任弼時因病赴莫斯科治療,后轉入巴拉維赫療養院調養。
1950年1月,任遠芳才與分別10年的父親相聚。“沒上演父女情深、淚流滿面的場景,小時候也不懂父愛。”回想第一次見到父親的場景,任遠芳忍不住大笑起來,“他讓我叫爸,我沒叫。而且,我老躲著他,不敢接近他,才一天我就提出要回兒童院。”
“爸爸很關心我,問我學習、生活怎么樣。我那時不會講中文,父親就用俄文和我交流,還給我寫了一張十六開紙的中俄單詞對照表。一個禮拜后,因為要上學,我離開了爸爸。在臨行前一天,因為舍不得,我哭了。后來,我們就頻頻寫信,有時訴說父女感情,像我爸在一封信中寫道,‘卡佳,這幾天,我生活照舊,就是比你在時寂寞了一些’。”
1950年,任遠芳和父親一起回國。“當時,因為舍不得同學,我不想離開蘇聯;但出于對父親的感情,我又想回國。當時,他把我當作大人一樣,給我做各種分析。”
回國的列車從莫斯科出發,行進了10天10夜,到了滿洲里境內換車頭。任遠芳下車到商店里買東西,遇到一位男同志用俄語問她:“和你一起坐車的是誰,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作的?”任遠芳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父親是干嗎的,于是便問爸爸。“而爸爸像自言自語地對我說,‘我干一般工作,坐辦公室’。”
一直到父親去世以后,任遠芳才知道父親的工作。
好多年后鄰居才知道其真名
在蘇聯生活期間,任遠芳有一個蘇聯名字卡佳,當時父親和母親也因安全需要,取了別名掩飾身份。父親任弼時別名陳林,母親陳琮英別名陳松。回國后,卡佳開始使用自己的中文名字任遠芳,度過了小學和中學生活。到大學時,任遠芳又把自己的名字改為陳松。
“我爸爸的姓太惹眼,為了避嫌不搞特殊化,我就把名字改成了陳松。”
任遠芳說:“在家里,我們從來都沒有感覺到他是偉人,他就是父親,是疼我們的好爸爸。盡管我在12歲的時候才見到父母親,和父親真正相處只有5個月,但是依然能深深感受到父親對我的愛。中學時,只有禮拜天才能回家,爸爸一見到我就會問我好多事情,甚至連每天吃些什么菜,每頓吃多少米飯這些細小瑣碎的事他都會問。”
回國不久,在伊凡諾沃國際兒童院的其他30多位孩子也陸續回國了。他們中很多人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懂中文,于是,組織上決定讓這些人去哈爾濱上學,繼續學習俄語。
那時,任遠芳也很想和他們一起去那里上學。但父親不同意,怕她不適應。于是,便把其他幾個家里不同意去哈爾濱讀書的女孩子,像鄧發的女兒鄧金娜、曾三的女兒曾芳蘭等接回家中跟她一起住。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她的小學、中學,都非常順利。然而,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念書時,文化大革命的陰霾開始蔓延到家中。“我沒畢業,沒怎么受沖擊,但我大姐受苦了。”任遠芳口中的大姐,是比她大十歲的任遠志。
大學畢業后,任遠芳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北航,負責購買飛機的業務。
“現在救災時用的直升機,蘇聯的米八、米十七,就是那種又綠又白、迷彩服的飛機,就是我們當時買的,那還是在上世紀80年代的時候。”她的神色里透露出一股驕傲。
在那里,她不但工作出色,深得領導和同事的喜愛,而且收獲了自己的愛情。任遠芳的先生武盛源,也是畢業于北航外語系,是任遠芳的好友曾芳蘭的同學。1967年,36歲的武盛源因能力出眾,被調往外貿部工作,后被調入財政部。“那時,大學里不讓戀愛,也不時興找干部子弟,我和我先生,是后來通過曾芳蘭介紹的。”她笑著說。
她回憶第一次和武盛源見面的情景:“就是見見面,聊聊天。然后,他游泳,我也游泳。”
剛從北航畢業分到學校里的時候,任遠芳一家和另外一家人合住著一套不到45平方米的兩室一廳的房子。
“鄰居一直都不知道我是誰的孩子,直到好多年以后參加活動時碰見,他們才知道我是誰。”任遠芳說,“直到我生了第二個孩子,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才是我們一家人居住。”
“2004年父親誕辰一百周年,任弼時紀念館送邀請函給我,更多的人才知道我的真名。”
選擇做俄文翻譯
任弼時是中共留蘇元老,曾四度旅居莫斯科。任遠芳說父親是個“全才”,在很多領域都十分出色,父親喜歡繪畫、會彈鋼琴、會打獵、會釣魚,喜歡攝影、唱歌。父親彈鋼琴很有特點,有時不用手指彈,而是用拳頭彈,彈得很好,直逗得他們哈哈大笑。“媽媽陳琮英還教會爸爸紡線。當年在楊家嶺的紡線比賽,爸爸得了第一,比毛主席、周總理紡得都快。”
用現在的眼光來看,任弼時可謂是洋氣十足,極具文藝范兒。
任弼時從來不搞特殊化,也不溺愛孩子。
每到休息時,他會和他的秘書下象棋、跳棋。后來,任遠芳經常扯著父親的秘書跟自己下棋玩,但她時常會因為輸棋而發脾氣、耍賴,但父親并不因為她年紀小而遷就她,而是嚴肅地批評她,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父親走后,組織上每個月補貼20元。”任遠芳掰著手指算了算,“那時每月吃飯才8元,還有12塊供花銷,因而,我們也有點零花錢。”
任遠芳特別敬佩母親。母親的雙親去世得早,她幫著帶大了自己兄弟的孩子。后來做了童養媳,與父親一起參加革命工作。父親1950年因病去世之后,母親帶著他們幾個孩子,曾經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母親喜歡弟弟任遠遠,弟弟在1995年患癌癥去世了,但家中女兒沒一個人敢告訴她,“都瞞著她,她問,就說是出差了,出國了,反正是有事去了。”任遠芳也不知后來母親知道真相了沒有,但在母親102歲走之前,她也一直沒向身邊的人問起。
任遠芳因而更加珍惜家庭的溫暖,為了照顧兒女,她曾在事業最輝煌的時候,選擇了換工作。
“在北航工作10年后,同志擁戴,領導信任,升遷機會很多。但那時,孩子得自己帶,工作的地方離家遠。我選擇了調動工作,通過俄語考試進入了離家只有5分鐘車程的中機公司。”
任遠芳說,從政升官非她所求,在中機公司,她做的是俄文翻譯。
“每天要跑跑腿,買飛機票、火車票,帶外賓參觀長城,都是些瑣碎的事情,所以,必須身體好。”任遠芳眼睛晶晶亮、聲音有力、笑聲爽朗。
2003年,任遠芳退休了。她每天的生活更加豐富了:游泳、跳舞、彈鋼琴、學習電腦、出去和“蘇聯派老人團”聚餐。她每天五點鐘就起床了,做家務、散步,一周游泳3次。
(摘自《長沙晚報》2014年5月16日,康毅、范亞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