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軍
陜西千陽人,陜西省藝術館副研究館員。1982年畢業于陜西省鳳翔師范美專班,1991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2009年獲中央美術學院實驗藝術專業藝術碩士學位。
長期從事民間美術研究與當代藝術創作。創作的年畫、油畫、裝置作品曾多次在國內外展出。其中年畫作品入選第六屆全國美展;油畫作品入選中國美協的東南亞巡回展;裝置作品在德國、美國、意大利、港澳等地展出,并入選第二界國際構形展、聚焦中國當代藝術展、中國當代藝術家群展等國際展覽。紙雕裝置作品分別在北京、韓國、香港舉辦個展。曾獲2010年度當代藝術權力榜“發現藝術家獎”、2010年藝術中國年度藝術家雕塑類提名、中國姿態2011第二屆中國雕塑大展“中國雕塑藝術大獎”。 出版作品集《紙之鉆營》等。
著有《燕尾巧剪春——中國剪紙技法研究》(中國郵電出版社)、《郎莊面花》(臺灣漢聲出版)、《華縣皮影》(臺灣漢聲出版)、《千陽布枕》(湖南美術出版社)等多部著作。
李紅軍用自己三十多年的藝術實踐,從中國傳統民間美術出發,在當代藝術創作道路上留下了堅實的步履。李紅軍的紙雕頭像系列作品為人們所熟知,其闡釋觀察事物的角度和方式,革新了對雕塑的傳統視覺認知,突破了材料自身的局限,也深化了語言能指與所指之間的能動性。多年默默地努力與實驗,最終成就他今天在當代藝術界的一席之地。這一切離不開民間傳統美術對他的滋養。
從一位民間藝術的研究保護和探索者到一位知名的當代裝置藝術家,李紅軍憑借扎實深厚的民間傳統美術功底,為這種以紙質裝置為支撐和表達而厚積薄發的藝術形式找到依托和歸宿。深得民間美術與傳統文化精髓的他,用最大的功力深入其中,在縝密的思索與邏輯思辨中找到轉化再利用的語言手段,再以更大的勇氣“打出來”,形成紙媒材料語言淋漓盡致的拓展和表現,在中國民間傳統和西方現當代藝術之間架起了一條貫通的橋梁。
改革開放之后,西方現代藝術涌入中國,各種美術思潮如狂風驟雨般席卷而來,在中國傳統與西方現當代藝術的激烈碰撞與反思中,具有中國代表性的當代藝術才開始在世界藝壇漸露頭角。1983年至1985年,李紅軍正在遠離中國當代藝術中心的陜西省寶雞市千陽縣文化館,從事民間美術的挖掘整理研究和藝術品的征集工作,并潛心創作了一系列具有木版年畫風格的民俗風情作品,如《春華秋實》《媽媽愛我一枝花》等。1987年他考入中央美術學院民間美術系學習,期間創作了《天上的腳印》《戰神愛神》《日食》等一批線描作品,就在那時,李紅軍開始自己當代藝術之路的思考與實驗。
1991年李紅軍創作的油畫《老婆、孩子、雞》系列,集中體現了他在民間美術造型語言轉換中所做的實驗與努力,1992年至1993年的裝置作品《紅蜘蛛》系列,標志著他進入了綜合材料語言的探索與表現階段。這一時期李紅軍沒有盲目跟風,而是一直在沉寂中默默修煉和整理思路,民間美術的思維方式與造型方法與西方現當代藝術的“通似性”比較,加之踏實的實踐驗證,使其找尋到能夠讓他真正持續發力和探索無限可能的著力點,并在其內部不斷升華、連續發酵,最終形成自我的觀念語言闡述,駕馭其不斷推陳出新。
李紅軍從民間傳統出發,將其作為當代藝術創作可資借鑒的重要資源,使傳統與現代結合并發生勾連,實現中國歷史文脈在當代語境下的延伸。他在傳統語言的現代轉換中能做到深入地挖掘和運用,其對民間傳統藝術精深的研究和全面的修養,決定了其藝術創新并沒有局限于淺層皮毛不求甚解、獵奇式地生搬硬套一些民間圖式符號、造型樣式、色彩搭配,進行浮于形式的直接平移借用;也沒有困于民間傳統文化的窠臼,做簡單的模仿難以自拔,而是找到了其中深層的內在聯系,做到材質本體語言的豐富和深化,在當代語境中完成了民間剪紙語言的現代轉型發展,即從民間剪紙造型中的平面正負形轉換為立體的正負形,并且以此為契機創造性地延展了紙煤語言的廣度和表達的深度。
從早期裝置作品《道·器》系列(1995年),在書中挖出的帶有文字的形狀,在與生活實物陰陽置換中尋求精神與物質的對應,到后來從書中挖出更為曲折的人頭形狀,即2007年的作品《自己》,在正負形全等中,呈現物和人的存在狀態;以及剪紙復數性的放大應用,即民間剪紙成沓剪制形成的重復性表述,其成熟表現可見于早期的裝置作品《錢塔》(1996年)、《陰晴》(2008年)、《空洞》(2008年)系列,以考古學的方法表現了對人類生存環境的關注,以及對生命意義的拷問。
對紙的分層的綜合認識催生了李紅軍其后藝術的變革,《偏移的紙片》(2008年)、《膨脹的紙片》(2008年)、《游離》(2009年)等以人頭為變化主題的一系列裝置作品,不但證明了他在藝術觀念和藝術語言方面的持續推進,而且隨著語言的深化,作品的表達也提升到了更為精神性的層面。李紅軍將立體實物在平面剪紙的分層重復細微變化的雕琢中完成形象的重新定義與轉化,將剪紙的復數性和正負形語言轉換為分層立體語言,可謂運用得爐火純青。這些都使從民間傳統剪紙的技法與表現手段中收獲的紙材料語言在深挖中變幻出無限豐富的語匯,預示著紙作為一種材料語言無限的張力與可能性。李紅軍在民間傳統藝術的濡染中和現當代藝術實踐中完成剪紙語言的突破,最終找到自己藝術的位置與方向,成為當代藝術史中駕馭紙材料語言走向新的歷史階段的一位重要藝術家。
當代藝術的社會性,生活性是其重要特質之一,然而面對中國“新傳統”一貫的藝術來源于生活,藝術表現社會生活的理解與做法,李紅軍有著自己的獨到看法:“生活是人類生存的一切活動,它包括日常生活、生產與工作經驗和智慧。”藝術應該源于生活,但遠不僅僅是畫家觀察寫生后筆下繪制的生活勞動場面與山水風景那么直接簡單。對于藝術家和批評家長久以來倡導的藝術貼近生活、表現生活反映社會現實的要求,藝術家總將自己放在一個旁觀者的位置,其作品多是一種表層生活現象的描摹和題材的攫取,而作者是游離于對象的生活之外的。
真正貼近生活的作品一定是與人們的日常生活切實發生關系,將生活的智慧融入藝術表現之中,遠不是凌駕于生活之上的缺位的冷眼旁觀,而是一種在場的融入,是一種真實的存在。這種在場感和生活感從李紅軍早期創作的油畫作品中就已初見端倪,像《老婆、孩子、雞》中他親臨的現場感,到之后李紅軍的紙雕頭像裝置中的紙的堆疊、偏移、旋轉、膨脹、卷曲、抽離,不但是從自我出發,其認識都源于生活經驗的啟發。像李紅軍2008年創作的《旋轉的頭像》系列作品就受到整理摞疊在一起的紙張時的散落歸整的啟發;打亂重洗撲克牌時的交叉錯落促成紙雕頭像《偏移的紙片》系列(2008年)、《葫蘆》(2011年)的誕生;從卷筒紙中獲得的靈感催生了作品《卷曲的對角線》系列(2010年),《光》(2011年),再到后來的紙雕頭像《迷失——圓、方、三角》系列(2012年),一路書寫著紙的創造奇跡;從紙扇的開合中悟到而做的作品《黃道》(2012年)。這些作品都是通過對瑣碎生活的細心觀察和體悟得來的視覺經驗,結合民間傳統藝術語言的經驗表達促成的。各種元素在相互轉借和互相襯托、滲透、交匯中完成自成體系的理性解讀。李紅軍對于藝術與生活的獨到見解,其作品的生活性、個體性、個體對社會映射性,以及精神性,足以說明,他是一位有創見,真正接地氣的當代藝術家。
因此,我認為中國民間傳統文化語境與西方現當代藝術語境之間如何對應與合理轉換,即要有自我也要有當代,這就不僅僅是國畫中畫上飛機火箭就是緊隨時代那么簡單,而是要對中國民間傳統文化有相當深入的解析和巨大的精神情感投入,對人類一切優秀文化特別是現當代藝術也要有足夠的熱情和博大的胸襟,以此做到對民間傳統藝術語言的創造性發掘,使其在語境轉化中完成傳統中國藝術向現當代藝術的過渡,這些切入點的尋找一定與藝術家對民間艱苦卓絕的探究學習分不開。李紅軍在其中找到了他可利用并能得到超越表面和符號套用等簡單模仿的深層表達,創造性的延伸了傳統紙媒的語言方式,從而使他在當代藝術創作中保持不斷開拓的后勁。
在民間的鄉土藝術中尋找表達方式和思維方法,尋求觀察世界抒發內心的方法論,在語言確立中開創不一樣的詮釋形態,這也成為當今藝術家“借古開今”成就中國當代藝術繁榮局面的不二法門。藝術的每一次發展和前進都以回望傳統,回歸民間的根性土壤獲得養分和動力,在歷史和祖先留給我們的財富中一次次獲得創新和前進的動力,在思維轉換中完成我們一直忽略的精神玩味。民間藝術對于中國藝術家的意義正在于它可資挖掘和轉借的寶藏,作為千百年集體創造性與智慧的不斷錘煉和凝結,留給我們的是取之不竭的思維源泉。
李紅軍恰恰抓住了這一點,吸收傳統游走民間。他深諳民間智慧與語言,其意識與觀念正來源于此,恰當的訴說就會化腐朽為神奇,但他的不同在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語言,那種語言的力量是愈久彌新并能不斷生發壯大,具備自我更新和完善的能力,以此保持藝術的生機與活力。李紅軍的藝術看似簡單一點就破的玄機,往往就在于人們對它的忽略和視而不見,卻成就了最有發現的藝術家。語言本身只是一種呈現手段,而驚奇的是其背后復雜而絢爛但最終歸于平淡和簡單的思維過程,在語言的開掘和表達形式的哲學思辨中完成對自我的深掘和對語言最大限度的開發的反復玩索。最質樸的語言帶給人們的往往是最大的驚艷和不俗。這一切都被李紅軍變幻演繹到了極致,正是這樣的藝術家,其藝術作品在中國傳統思維意識的浸染中,運用最當代的藝術手法揮灑彰顯,得到最靜默理性的傾訴。
傳統語言的現代轉化是李紅軍終其一生探索的課題。他希望他的語言有無限的延展和豐富的變化。一切最終都可以歸于一個原點,又可以拓展成長得無限巨大茂密,無窮盡已,這是他對藝術生命的尊重,也是他對藝術人生的追求和理想。
|作者單位:陜西省藝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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