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祭祀尋找回失落的年味

寧安的滿族人依舊過著傳統(tǒng)的春節(jié)，原生態(tài)的“年味”歷久彌新。

爆竹散發(fā)的硫磺味和豬肉燉酸菜的濃香味，就是滿族人心中憧憬的年味。

年味，這個傳統(tǒng)的胎記文化讓人們重溫過年的幸福，尋找回失落的“鄉(xiāng)愁”。

冬月祭完祖，就進入臘月，寧安的滿族人又忙著辦年貨，準備年祭了。

寧安，滿清王朝叫做“寧古塔”將軍府的邊疆重鎮(zhèn)，因其長白山脈張廣才嶺的風(fēng)水寶地，使原住民肅慎人的后裔滿族子民生生不息。原生態(tài)的文化習(xí)俗保存完整，堪稱滿族歷史文化的“活化石”。我前往那里不僅想看看滿族人的“年味”，更想在中國鄉(xiāng)村城鎮(zhèn)化快速變革的時代，去找回失落在歲月里的鄉(xiāng)愁。

臘月二十三的下午，我趕到付貴君準備春節(jié)“年味”的大依蘭付氏祠堂。正與妯娌們忙著收拾的付大嫂，趕緊叫人在西上屋南炕上放上炕桌，自己忙著燒水煮餃子。寧安滿族人家始終保持著南炕接待客人，北炕招待族親的歷史傳統(tǒng)。我坐在滿族人的“萬字炕”上，喝著東北小燒，吃著酸菜餡的餃子，聞著那越來越近的“年味”，聽付貴君講訴那些關(guān)于滿族人過年的往事。

在付貴君的記憶里，每年臘月二十開始，家里就在父母帶領(lǐng)下忙乎過年的事務(wù)了。母親和姐姐刷屋子、漿洗被子、生豆芽、蒸豆包、炸果子（油條）；自己專門伺候著父親糊屋子的頂棚。付老爺子手頭準技藝好，臘月里經(jīng)常被族親或鄰居請去幫忙糊棚，晚上喝完小酒再回來。臘月二十三那天，父親是不出去幫忙的，與家人一起吃了小年的餃子，晚上要領(lǐng)著家人送“灶王爺”。

今年的送“灶王爺”是在付氏祠堂東西上屋中間的廚房進行。付貴君帶領(lǐng)兄弟姐妹等十幾位嫡親一起來進行這個儀式。只見他先將供在灶臺上方的“灶王爺”畫像請下來，再用高梁秸扎成紙人馬和灶王爺像擱在一起，放進灶臺下灶坑里點燃燒掉。然后，付貴君領(lǐng)全家人都跪在地上為“灶王爺”送行。

付貴君與媳婦一邊往灶坑里扔糖果，一邊念叨著：“灶王爺本姓張，騎著馬挎著筐，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事后，我問付貴君扔那些糖果什么含義？他說：“滿族人送灶王爺扔糖果的習(xí)俗，是感謝他老人家一年中保佑大家平安健康、順心如意。吃上甜甜的糖果，上天去玉皇大帝那兒多講天下的好事。”

接下來的日子，殺年豬、做“碗菜”成為付家最忙乎的活兒。付貴君說，村子里不管誰家殺年豬，灌好血腸、煮好豬下水以后，還要做滿滿一鍋肥肉燉酸菜、粉條子的“殺豬菜”，叫上親朋好友和左鄰右舍來吃一頓。剩下的大部分豬肉，切成大肉塊子，一部分做“碗菜”，一部分埋到院子內(nèi)的雪堆里冷凍起來。現(xiàn)在東北漢族人“殺年豬”的習(xí)俗，也是受原住民滿族人的影響沿襲至今的。

殺完年豬做的“碗菜”，也叫“八大碗”、“碗子席”。滿族美食歷史上有“上八珍”、“下八珍”的說法。清朝宮廷內(nèi)御膳用的“碗子席”除了傳統(tǒng)的炒菜、燉菜，還有地方官衙納貢的山珍海味，故稱為“上八珍”；民間的“八大碗”除了雞鴨魚和豬肉燉菜，另一半多為素菜，故稱為“下八珍”。付家打清朝老祖宗那時候起，就一直傳承著過年做滿族民間“碗菜”（八大碗）的習(xí)俗。

我在熱氣騰騰的廚房里，看見付大嫂和姐妹們忙乎著做五花肉色子塊、油豆腐泡、油豆腐片、油炸丸子等過油的菜肴；用煮熟的豬肉皮切熬凍子；用煮肉和骨頭的老湯燉制碗菜。那八碟八碗的“碗菜”做出四、五套之后，用大碗盛滿拿到東上屋，放進冰柜里冷凍上。待到過年時，無論年夜飯還是招待客人，不用費時間忙乎，去冰柜里撿八樣碗砣，放在鍋里蒸熟后即可上桌了。

臘月三十的上午，付家男女老少幾十口人全都換上新衣準備過年。孩子們分鞭炮，大人們貼春聯(lián)；院門上貼“門神爺”畫像，屋門上貼“財神爺”畫像；家里屋外掛滿喜氣洋洋的紅燈籠；廚房里女人們忙乎著年夜飯，一道道菜肴做得色佳味美、菜香四溢。

傍晚，年夜飯開始前付家人要按滿族老規(guī)矩“拜祖”。付貴君兄弟幾個將祖先匣子從西上屋的墻上請下來，將族譜掛上后供上香，全家人跟在付貴君身后跪地磕頭三次，行大禮。年夜飯開始，豐盛的八碟八碗讓我有點品嘗不過來，那用炭火熱過的東北小燒，讓我在與付氏兄弟的交杯換盞中，忘了自己是個外族人。

年三十子時，鞭炮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夜空中綻放的禮花照亮了大依蘭村的家家戶戶。人們吆喝著“搶財”、“搶柴”嘍，趕緊抱柴木、煮餃子。我與付貴君也拿起兩根禮花點燃了沖著茫茫夜空放起來。這時，一種久違的感動涌上心頭——是這個偏遠鄉(xiāng)村里滿族人家濃濃的年味，讓我有了一份久別重逢的“年味”，這個傳統(tǒng)的胎記文化讓人們重溫過年的幸福，尋找回失落的“鄉(xiāng)愁”。

“年味”不在花錢多少，不在吃喝玩樂。“年味”就是大紅的“福”字下推開家門時的一個擁抱，就是全家人圍坐餐桌的推杯換盞，就是父母滿含愛意的嘮叨，就是中國人傳承千年的對于幸福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