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獵技巧鸕鶿和鶚的魚獲盛宴

據科學家研究，飛行中鳥類的心搏率約為靜止的2.4至3倍，呼吸率為靜止時的3至19倍。因此鳥類要進行長距離的飛行，需要大量的能量供給。一般來講，遷徙主要靠消耗體內積蓄的脂肪來提供能量，但漫長的遷徙經常要費時幾個月，這樣對鳥類來講，遷徙期間食物的獲取就顯得尤為重要，甚至生死攸關。

每年都有大群的鸕鶿經遼河流域遷徙到內蒙古高原的湖泊中繁殖。鸕鶿在遷徙中，每天都要進食大量的鮮魚來補充體力。與大雁和天鵝相比，鸕鶿的食物在今天的遼河中實在是奢侈品，漁獲越來越少。鳥類在漫長的遷徙中形成的生活習性在已經改變的生態環境中該如何繼續？特別是以吃魚著稱食量驚人的鸕鶿是如何解決食物來源的，一直是我觀察鳥類遷徙的一個興趣點。

通過觀察發現，鸕鶿幾乎是以跳躍的形式完成在遼河流域的遷徙。3月中旬，它們出現在沿海一帶，在海邊停歇1周左右的時間；然后會用一天或稍長的時間，一直向北遷飛幾百公里到已經化冰的某個小水庫，在這里停歇10多天左右；此后的遷飛可能就是直飛它們的繁殖地——內蒙古高原上的某個湖泊。

鸕鶿剛飛到遼河流域的某個水庫時，水庫剛剛化開一處幾百平米的水面。早上它們整齊地排著隊，一個挨著一個，彼此靠在一起取暖；臨近中午時，會一同跳到水中覓食，偶爾有鸕鶿從水中拖出魚來，但成功率并不高；到傍晚時分，幾百只鸕鶿隊伍只有幾十只有了收獲，余下的那些同伴只得在冰上度過一個饑寒交迫的夜晚。

第二天，它們捕食情況并沒好轉。到了第四天，我開始為這群鸕鶿長時間捕食不到食物而擔心。然而困局在一個上午就出現了轉機。那天上午一直強勁的西北風足有5級，水庫上游已經化得薄脆的冰面在大風中迅速碎裂。只用了幾個小時，大風就使庫區上游一下子豁然洞開，成了一片碧藍的水世界。而后，我開車追隨鸕鶿趕到庫區上游，見到了一場鸕鶿集體捕魚的精彩大戲。

在這里，上百只鸕鶿一起潛入波浪翻滾的水中，消失數十秒后又一起竄出來，頭部頂出水面的那一刻，會有十多只嘴里咬著大魚。水面那一會兒達到了沸騰的高潮，鸕鶿浮上來時撞開的水花，風吹起的水浪，嘴里扭動掙扎的大魚，撲過來搶奪的同伴，鸕鶿吞咽中鼓起的脖頸，令我這個觀察者有眼花繚亂的感受。

一群海鷗遠遠發現了這里涌現出的美味，接連飛奔而來。它們在鸕鶿捕魚出水的那一刻，猛地撲下去爭搶漁獲。從水中剛剛撞出水面的鸕鶿，有的不小心會被海鷗叼住嘴里的魚，撕扯而去。這會兒鸕鶿幾乎就成了捕魚的機器，一波潛入水中，一波浮上來，一波把魚吞下去，一波和海鷗爭搶，場面相當熱烈。

也許是上游突然化開的冰面，使在冰層下生活了一冬的魚群都游過來呼吸水中突然增多的氧氣，這也使魚群不顧鸕鶿的瘋狂獵殺一直在那里徘徊。我觀察這幾百只鸕鶿，不能不說它們坐立在冰上的形象確有幾分“呆萌”，但一旦遭遇魚群，它們瞬間迸發出的生猛、精準和瘋狂，又完全變成了另一種動物。

鸕鶿捕魚的效率確實驚人，這幾百只鸕鶿在幾個小時內捕到的魚超過250公斤，或許會更多。因為我看到幾乎每只捕到的魚都超過1公斤，一般都會捕到2條魚后才去休息。這樣幾百只的鸕鶿在幾個小時一起作業，吃掉的魚遠遠要超過250公斤。如果水庫的管理者知道這個情況肯定會覺著心痛，很可能采取相應的措施，致使這群鸕鶿無法從水庫中獲取食物。根據這樣一個保守的估算，這群鸕鶿在這里停棲10天可能要吃掉遠超2000多公斤的魚。

這個春天，在水庫的冰凍剛剛融化的時候，春寒還沒使人們從冬天的封凍中緩過神來，也沒人留心觀察這群鸕鶿在水庫中的行蹤。各種機緣的合謀，使鸕鶿一次次享受它們的盛宴。當氣溫一天天持續升高，這群已經在這里享受多日河鮮大餐的鸕鶿，終于在另一種本能信號的驅使下，懶懶地飛離了這里。

在遼河流域觀察遷徙鳥類的兩年時間里，我遇到次數較多的猛禽是普通鵟和紅隼，2月份偶爾也能觀察到白尾海雕，極少發現有鶚的蹤跡。沒想到，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和這種極少看到的猛禽有了一段近距離接觸。鶚是一種體型較大的猛禽（體長51～65厘米），是真正以魚為食的鷹。它會從空中以極快的速度沖進水中，用利爪牢牢抓住游蕩的魚，并將魚帶到高高的大樹上吃掉。

那天我駕車繞過一處人工養魚池，發現有幾只鶚正在偷獵魚池中的魚。那里池水淺，定點撒布的魚飼料經常像魚兒召集器一般，定時定點把魚群召集到池水的表面，給了它們痛下殺手的機會。那些養魚的農戶可能根本就沒想到這空中突然飛下來的偷盜者，會以一種神不知鬼不覺的飛行捕撈方式把魚偷走。

我發現，在四周大樹和電線桿上站立的8只鶚，都是這幾十個養魚池中的覬覦者。時機一到，它們就會精準而果斷地從池中抓走大魚。我從帳篷側面的一個觀察口發現，這幾只鶚是越來越囂張，從池子撈出魚來，好像也懶得飛遠，直接飛到不出60米外的電線桿頂端，站在那里開始大快朵頤。

接下來的幾天，這些鶚依舊用一種到自家院子收割的狀態，在幾十個池子中進行著肆無忌憚地捕撈作業，奇怪的是附近看守的農戶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這件事，他們可能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鷹從空中飛下來抓魚。為了接近拍攝鶚的捕魚瞬間，我想了各種辦法，它們的機警使我的努力都失敗了，好在還有幾次在雙方的運動中撞上了，也給了我拍到它們抓魚照片的機會。

從幾天的觀察看，我估算了一下，每只鶚平均每天至少要獵殺4公斤左右的魚，8只鶚一天就要捕殺30多公斤，它們在這里待上一周，農戶水池中的幾百公斤魚就憑空被抓走了。聯想到鸕鶿大規模捕食水庫里上千斤的魚，鶚雖然也搞走了幾百公斤的魚，但手法也只能算是小偷小摸了。

人類的建設和擴張，極大改變了候鳥遷徙路上的條件，數萬年來遷徙中依賴的食物等自然條件現今已完全變樣，甚至消失，它們要完成那危機四伏的遷徙之旅，就必須適應已經變化的全新環境，變換一些新的捕獵手段。從我觀察到的一個趨勢看，它們正以一種人類還沒有察覺的方式，把人類從自然中拿走的東西再“偷”回去。這種關系在維持著一大部分遷徙路上鳥類的生命，但這能算是一種解決之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