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靈魂的房間和街道

最近，我們自駕車去了京郊的一處人造景觀——古北水鎮。它位于北京市密云縣古北口鎮。它是由中青旅投資30億元，耗時4年打造的仿古建筑群，精美的民國風格的山地四合院建筑混搭，總占地面積9平方公里。景區開放有民國街區、老營區、水街風情區、臥龍堡民俗文化區、湯河古寨區、民宿餐飲區等。

從規劃建設來說，古北水鎮巧妙地利用了巍峨的長城邊關的壯麗。古北水鎮房屋使用了大量民居老物件兒，力求一個“古”字。青石板街道也力求鄉土的味道。游客可以體驗參觀永順染坊、震遠鏢局、司馬小燒酒坊、八旗會館等“人工景點”。通過修筑階梯狀的水壩，蓄水營造出了類似于烏鎮的水鄉風光的片段。古北水鎮配有銀行、郵局、菜場、綜合超市、藥店、診所、快遞、書店、干洗店等一系列日常生活所需的配套設施，同時，還建設了目前國內面積最大、設施設備完善的游客服務中心和2家五星級酒店、6家小型精品酒店，400間古堡特色主題的北方民宿，據說能同時容納3000人以上過夜。然而進入這樣一個精心搭建的人工景觀后，當我走在青石板路上時，卻真心感受到缺乏“人氣兒”。冬季冷清的街道，大多閉門的商鋪，空曠的廣場戲臺上短暫的表演也很難留住游客。由于是人造景區，小鎮里的人除了游人就是按點上下班的接待人員。

我還去過類似這樣的地方——日本長崎的“豪斯登堡”。 豪斯登堡位于長崎大灣村中，占地152萬平方米，面積比東京迪斯尼樂園還要大兩倍，是亞洲最大的休閑度假主題公園。園內開掘了6000米長的運河、11座博物館、12處娛樂設施、70家購物中心、44家餐廳。整個園區的規劃以荷蘭女王在海牙的宮殿為藍本。從1988年開始建設，歷時4年完成，耗資25億美元。豪斯登堡希望游客在亞洲就可以進入荷蘭，體會純正的17世紀歐洲小鎮風情。為確保“原汁原味”，據說這里連每一塊磚頭，瓦片都是從遙遠的荷蘭進口。然而，幾乎是完美無缺的“豪斯登堡”卻一直處于虧損狀態，業主也更換多次。

“豪斯登堡”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靈魂”。17世紀的街道，城堡的確都是荷蘭的純正風格。但是，走一圈你就會失望，無論在街道、教堂、還是風車旁，沒有任何的荷蘭面孔。更談不上觀看荷蘭人制作木靴，欣賞17世紀荷蘭人的歌舞和荷蘭小販討價還價等歐洲的“真實生活”。中央民族大學副教授張曦指出，荷蘭人歷史上就不具備吉普賽人的遷徙生活習慣，又沒有俄羅斯人的“馬戲團”巡回表演的營生。日本企業很難有渠道和辦法來把荷蘭人引入到日本長崎來工作。這樣一來，所謂純正的“荷蘭小鎮”的核心價值頃刻就自行瓦解。考察“豪斯登堡”時，最大的感受就是日本的國內旅行者更多是來看看新鮮，孩子們則對“海賊王”的大船更有興趣。日本旅游部門還希望可以吸引更多的中國、韓國游客，但如果光是讓人參觀空空蕩蕩，缺乏生氣的建筑群，能維持多久呢？

古城旅行，不論烏鎮水鄉、麗江古城、平遙古城，甚至于小小的京郊爨底下村，它們旅游開發的前提是“存在”，它們是當地人的家園，千百年生活痕跡印刻于此。如果你來到一座古鎮，可以走進百年前的老屋子，見到那些做飯、洗菜、撐船、養豬、祭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當地人，那些石雕、石板路、拱橋、門框窗花才有了“靈魂”，才有了“生命”。

目前，國內建造仿古建筑已經形成一股熱潮。據說河南開封計劃投資上千億，重現北宋“汴京”時期的盛景。山西大同耗資上百億，修建明代古城。甘肅敦煌要投資30億元，復建敦煌古城。連湖南鳳凰古鎮也計劃要耗資55億元，建一座全新的“山寨古鎮”。小城故事多，其實這個“故事”就是指的“生活”。沒有“生活”自然就沒有“靈魂”。沒有“靈魂”的“古鎮”如何能留住游客呢？長城邊的古鎮應該有生活在此的邊關將士后代居民的人間煙火，荷蘭的小鎮必須能夠體驗歐洲人的日常起居生活。“古北水鎮”和“豪斯登堡”既然已經“起航”，就注定要苦苦尋求那缺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