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四人幫”后,中國揭開了新的一頁,但仍有大批如山的冤假錯案亟待平反。在解決這一難題的革命中,胡耀邦同志以超人的膽識站到了時代的最前沿。為“現行反革命”李九蓮昭雪,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認清現實致信戀人卻遭出賣
1980年秋天,江西鄱陽湖畔的監獄中有入托可靠人士,向新華社郵來一封掛號信。信中透露:1977年12月14日,粉碎“四人幫”已一年又兩個月零八天,江西的一位反林彪、同情劉少奇的青年女工李九蓮的下顎和舌頭,被尖銳的竹簽穿在一起,被拉到贛州西郊槍殺,拋尸荒野,并被歹毒之徒奸尸、割去雙乳。12名曾為李九蓮辯護過的干部群眾,同時被判以重刑……
這位被“冤殺”的女青年,1946年出生于贛州一工人家庭。1966年,出于無限信任和崇拜毛澤東,她滿腔激情地參加了“文化大革命”,是第三中學“衛東彪”造反團的唯一女生副團長。她參加過武斗、絕食和靜坐示威,到北京天安門廣場接受過毛澤東的檢閱,先后被選為贛州市、贛州地區、江西省的學“毛著”積極分子,一度對“批判劉少奇”和“打倒走資派”達到十分狂熱的地步。
1968年,她與同時高中畢業的少數出身較好的同學,被分進贛州市的一些工廠當徒工。真正接觸到社會后,她很快發現有很多問題和現象,與自己“造反”時想像的不一樣。1969年春天,她為此寫了七干多字的30篇日記,在這些日記中,她對有著重重困難的青年、干部的被迫上山下鄉,深表同情;對在所謂的“二月逆流”中受害的老帥老將們,深表不平,說這是“宮廷里指鹿為馬”,“中央不是按歷史來決定問題的,而是按你對毛林的態度而定的”;對“紅海洋”和“三忠于”的愚昧活動,她也極為反感。對“階級斗爭一抓就靈”,她認為“不見得”。她覺得林彪“越來越像個奸臣”,隱喻毛澤東成了“殘冬的太陽”。
1969年2月28日,李九蓮給戀愛對象曾昭銀寫了一封信。她在這封信中說:“我不明白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到底是什么性質的斗爭,是宗派斗爭,還是階級斗爭?我時時好像感到中央的斗爭是宗派分裂,因此對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發生反感。”
接著,李九蓮還寫了這樣一些話:“劉少奇好像有很多觀點是合乎客觀實際的,是合乎馬列主義的;覺得對劉少奇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感到對劉少奇的批判是牽強附會。”
最后,她告誡對方:“此信萬勿給予他人”;下款“你明白的人”。
然而這個應該“明白”的人卻陡生“主動”之念,飛黃騰達的私欲把愛情壓得粉碎。曾昭銀說此信“很反動”,“把矛頭直指林副主席”。他立即把這封信交給了上級。“上級”當然更是如獲至寶,1969年4月30日深夜,李九蓮被抓進了贛州市公安局。
激烈言辭使其過早喪失性命
1971年9月13日,“偉大領袖的親密戰友”出逃并摔死于溫都爾罕了。按說,這時不但應該立即開釋李九蓮,而且應該大大地贊揚李九蓮,并向她正式賠禮道歉才是。但是,歷來干了錯事、壞事從不認錯的當權者們絕對不會這樣做。他們向李九蓮嚴密封鎖林彪出逃的消息,繼續把她關押了將近一年,直到1972年7月,才把她開釋出獄。
1977年1月底,李九蓮在一次評審小組會上,對周總理、朱總司令、毛主席在一年中相繼辭世表示悲痛,繼而對“現在的當政者華國鋒在某種程度上背離了毛主席的一些教導和政策”進行了批評。
聽到李九蓮的這席話,在場的很多人都指責李九蓮在進行“反革命煽動”。而李九蓮卻泰然自若,旱把個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她還在鑒定草稿上這樣寫道:“毛主席歷來提倡黨的集體領導……華國鋒卻把黨政軍大權獨攬于一身……華國鋒借口反對‘四人幫’,取締了‘老中青’三結合的原則,破壞了黨的集體領導制度,暴露了他自己就是資產階級野心家。”
1977年2月22日,中共中央以“中發[1977]六號”文件的形式,轉發了《全國鐵路工作會議紀要》。《紀要》主張:“對攻擊毛主席、華主席和以華主席為首的黨中央的現行反革命分子,要堅決鎮壓”;“對極少數罪大惡極、證據確鑿、不殺不足以平民憤者,則殺之”。
1977年4月,珠湖農場黨委,就根據這個文件的精神,給上級領導單位寫了一份《報告》。《報告》歷數了李九蓮的一切“罪行”,認為“李九蓮已構成犯罪,其罪惡達到了不殺不足以平民憤”,要求對李九蓮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這份報告,依次得到了鄱陽縣法院和鄱陽縣委、上饒地區中級法院和上饒地委、江西省高級法院和省委政法領導小組的認可。在這各級領導機關的討論和決定或批示中,也都一律強調李九蓮犯有“惡毒攻擊英明領袖華主席”一罪,一致同意判處李九蓮死刑,立即執行。
胡耀邦為其沉冤昭雪
1978年12月23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勝利結束。全會決定全面復查和平反一切冤假錯案。
1980年除夕,筆者飛返北京。對所得素材經數日整理,寫出一篇《內參》,題目是:《在“惡毒攻擊英明領袖華主席”的主要罪名下,女青年李九蓮三年前被槍殺至今未昭雪》。當時,華國鋒仍是黨中央主席。這樣的《內參》能否發得出,也還是個大問題。但是經當時的新華社國內部主任、新華社黨組成員杜導正拍板,被送往印廠發排。
1981年1月25日,那篇《內參》稿一送到黨中央,立刻受到了胡耀邦的重視,他當即給中央政法委書記、最高法院院長、公安部部長做了這樣的批示:
彭沖、江華、(趙)蒼壁同志:此事請予以妥善處理(包括對她的家庭親人),但處理這類事情,應考慮不要聲張,以免引起不良后果,而應著重總結經驗教訓。
彭沖當天就給江西省委主要負責人寫了兩行字:“(江)渭清、(白)棟材同志:耀邦同志的批示,請閱。《清樣》所反映的情況,請予查明,妥善處理。”
沉重的鐵蓋終于被掀開了。
2月17日開始,江西省法院按照省委的指示,并請省檢察院、省公安廳和贛州地區公檢法機關派人參加,徹底復查李九蓮案,3月9日就做出了比較合乎實際的結論。
3月26日,贛州地委召開了所屬各縣市和地區直屬機關、廠礦企業與學校的黨委負責人會議。此時地委書記杜昭已去中央黨校學習,所以會議比較順利地做出了貫徹耀邦批示和省委決定的決定。
接著,由省法院、地區法院和有關單位出面,做出了一系列具體的改正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