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石溪繪畫藝術的美學特點

摘 要：石溪是清初遺民派畫家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在清代以來的中國畫壇上具有重大的影響。他的山水畫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表現出一種蒼渾、老辣、幽雅、寧靜的美學特征。本文通過對石溪等遺民派畫家的繪畫風格和美學特點的研究，進一步探索中國傳統繪畫的美學思想。

關鍵詞：遺民派 石溪 繪畫藝術 美學特點 枯淡 空靈

中國的繪畫藝術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深受儒家思想、道家思想、佛教思想的重大影響。在這三家思想的影響之下，中國的繪畫藝術逐漸形成了自己的藝術觀與美學觀。中國傳統的文人畫更是這種美學思想的典型代表，中國的水墨畫在唐代形成以后，逐漸取代了“色彩艷麗”“強硬”畫風，文人們追求一種“平淡”“空靈”“柔美”“寂靜”的藝術風格，這種美學思想成為了中國繪畫的主流思想，這種美學觀也影響到中國文化生活等各個方面。

一、石溪坎坷清苦的一生 石溪（1612—1671），他和漸江、八大山人等都是清初遺民派畫家的代表人物，他也是清初著名的“四僧”之一。他是湖廣武林人，俗姓劉，反清復明的斗爭失敗以后，他開始過著隱居的生活，并取名髡殘，字介邱。他的別號有石溪、白禿、壤殘道者、石道人。

石溪從小喜愛讀書，對經史、佛學等都有研究，事舉子業。他早期的思想和其他讀書人一樣，希望自己能金榜題名，在仕途上取得成功，實現文人們所追求的人生理想。清軍入關，打破了他的夢想。這時的石溪毅然地參加了抵抗清軍、反清復明的斗爭，表現出一股不愿做亡國奴的民族氣節。反清復明失敗后，他隱居于山野之間，歷經生活的磨難。程正揆在《石溪小傳》中說：“甲申間避兵桃園深處，歷數山川奇辟，樹木古怪……寢處流離，或在溪間枕石漱水，或在巒獻猿臥蛇尾;或以血代飲，或以溺暖足，或籍草豕欄，或避雨虎穴，受諸苦惱凡三月。”可見，石溪在躲避清兵的日子里，受盡了人間的磨難。他后來一直多病，身體虛弱，其根源就在于此。不久，石溪的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儒家的思想對他產生了重大的影響，他拋棄世俗的雜念和世間的紛爭，出家為僧，靜心于對禪學和山水畫的研究。石溪出家為僧以后，云游四方，這對他的山水畫創作意義很大。幾年以后，在四十多歲的時候他就一直生活在南京，居住在南京的寺廟之中，沉醉于對禪學和山水畫等方面的研究。1671年以后，石溪在牛首祖堂山幽棲寺圓寂，時年六十余歲。石溪晚年一直多病，程正揆在記載中說他“善病苦不暇息，又不健飯，粒入口者可數也”。他自己在題畫詩中說：“十年冰火十年病，消盡半生種種心。老去不能忘故物，云山猶向畫中尋。”雖然身體多病，他還是到黃山進行長時間的游歷，領略黃山之精髓。他在一幅創作的黃山山水畫中題詩一首：“我來黃山已年余，登頓苦無緣璧技，掣筆寄食法海庵，一榻又我寄之寄。仰瞻嵯峨不敢攀，巖石突兀勢若墜。他山一目盡能收，此山幽奇難思議。我今畫得此山靈，卻藏庵側澗壑底，秋時愿策荒藤林，布襪青鞋白云里。道人跌坐破蒲團，歲月無驚知幾許。庚子冬月返棲霞山齋作此。”從這首詩可以看出他在黃山的經歷與感受，這體現出他重視師法造化的藝術思想。

石溪的一生過得比較清苦，晚年又深受病痛的折磨，這對他的游歷和在山水畫的創作方面影響都很大，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他在山水畫方面的進一步發展。

二、石溪的繪畫成就 石溪的山水畫在明清時期的山水畫家之中，可算得上成就較高。他的美學思想深受禪宗思想的巨大影響，他對禪學的研究非常深，禪宗的“空”“寂”“幻”思想在他的山水畫中表現得較為明顯。

石溪的山水畫具有很深的傳統功底，他對歷代南宗山水畫大家的風格和筆墨技法都做過深入的研究，特別是在“元四家”中的王蒙、黃公望的山水畫上著力最多。他的好友程正揆說：“間作書畫自娛，深得元人大家之旨，生辣幽雅，直逼古風。”另外，明代的沈周等人的山水畫也對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他的山水畫表現出一種蒼渾、老辣、幽雅、寧靜的美學特征，且看石溪的幾幅山水畫作品。

《層巖疊壑圖》是石溪山水畫風格的代表作品之一。縱169厘米，橫41.5厘米，淺降設色，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此畫的構圖和“Z“字構圖法相似，采用深遠法的表現方法。畫中的景物從下到上劃分成幾個大的層次，主次明確，層次分明。畫中一條小路從山下曲曲折折地通向山頂深處，小路的兩邊有幾處茅舍、房屋。畫的前面和遠景接留出大片的水面，山腰之間白云繚繞。畫的右上角自題五言詩一首：“層巒與疊壑，云深萬木稠。驚泉飛嶺外，猿鶴靜無儔。中有幽人居，傍溪而臨流。日夕潭佳語，愿隨鹿豕游。大江天一線，來往賈人舟。何如道人意，無欲自優游。”并題有款識：“癸卯秋九月，過幽閑精舍寫此以志其懷焉。天壤石溪殘道者。”

此畫用枯干、松毛的筆法勾皴山石結構，再以淡墨烘染。墨色渾厚而沉重，變化較多。其勾皴之法宗法于王蒙，但比王蒙的勾皴要簡潔很多，不如王畫繁復。此畫設以淺降之色，更顯蒼茫之感。從這幅畫的風格可以看出王蒙對他的重大影響，他學王蒙，卻能從王蒙的風格、技法中脫變出來，達到了“食古而化”的藝術境界，形成了他自己老辣、渾厚、幽雅的藝術風格。

《溪山閑釣圖》又代表了石溪山水畫中另一路的藝術風格，此畫的畫法有巨然逸意，其筆法與《層巖疊壑圖》相比較，顯得要更加嚴謹、清秀。他在畫上題寫：“東田又謂余曰：世之畫以何人為上乘，而得此中三味者？余起而答曰：若以荊、關、董、巨四者，得真心法惟巨然一人，巨師媲美于前，謂余不可繼跡于后，遂復沉吟有染指之志。”從這幅畫的皴法看，確實受到了巨然的影響，其皴法類似于巨然的披麻皴法。《仙源圖》是石溪五十歲的時候所創作的一幅山水畫作品，代表了石溪山水畫成熟時期的藝術水平。此畫現藏于故宮博物院。此畫的畫法吸收了“元四家”以及沈周的技法，這幅畫的風骨、韻味似元畫，線條、皴法有沈周的特點。此畫比《層巖疊壑圖》要約顯清潤、硬朗一些。可見，石溪很好地融合了元畫和明代沈周的特點，具有沉雄渾厚、蒼茫、清潤的藝術風格。

南宗山水畫大家的長處，也并不完全局限于對元、明山水畫名家的研究。石溪的山水畫作品還有很多，以上作品基本上代表了石溪山水畫的風格面貌。總的來說，基本上可以概括為粗豪雄渾的一路，以及蒼茫細密的一路。這兩種風格最主要都是以“元四家”為基礎，并融合董、巨，及其他明代大家的技法而形成的。

三、石溪繪畫藝術的美學特點

石溪早期的思想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最大，他懷著一顆“忠君報國之心”，參加了反清復明的斗爭，血染沙場。后來，他出家為僧，對佛學的研究更加深入，他的心態開始逐漸地趨于平靜，佛家的“空”“寂”“幻”思想成為了他思想中的主導。雖然還是有一點對明朝的懷念以及對清政府的仇視，但是他的思想已經進入到一種平靜的狀態，“平淡”的思想在他后期表現得更加明顯。

石溪的這些思想無疑會影響到他在山水畫上的美學觀念，從石溪的山水畫作品的風格來看：石溪山水畫的美學思想受到禪宗的影響最大，他的師承關系他主要是師法“元四家”，而“元四家”的美學思想皆受到禪宗的重大影響。

在禪宗思想和歷代南宗山水畫家的影響之下，石溪的山水畫的美學特征主要表現為“枯淡”“蒼潤”“渾厚”“清雅”“深邃”“寂靜”“空靈”。他的山水畫無“強硬”“躁動”“驕橫”之氣，表現出了南宗文人山水畫的美學特點。

石溪的山水畫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與美學特點，代表了清初遺民畫派畫家的美學追求，在清初的山水畫壇上獨樹一幟。以石溪為代表的遺民派畫家的美學思想與山水畫風格，雖然沒有能成為清代山水畫壇的主流形式，但是，石溪等人的美學思想與山水畫風格在清代以及近現代都產生過較為深遠的影響。

石溪的山水畫在當時就影響很大，周亮工在《讀畫錄》中寫有《石溪和尚傳》，他評論：“品行筆墨，俱高出一頭地。”青溪評論石溪的畫：“……與子久、叔明馳驅藝苑，未知孰先。”又說：“石公作畫如龍行空，虎踞巖，草木風雷，自先變動，光怪百出，奇哉”。金陵派畫家龔賢對石溪也是非常的佩服，他說：“今日畫家以江南為盛，郡中著名者且數十輩，但能吮筆者奚啻千人。……金陵畫家能品最多，而神品、逸品，亦各有數人。然逸品則首推而溪，曰石溪，曰青溪，石溪殘道人也，青溪程侍郎也，皆寓公。殘道人畫粗服亂頭，如王孟津書法，程侍郎畫冰肌玉骨，如董華亭書法。百年來論書法則王董二公應不讓，若論畫藝，則今日兩溪又奚肯多讓乎哉。”可見，龔賢對石溪的評價是非常高的。

石溪與石濤被稱之為“二石”，他又與漸江、八大、石濤并稱為清初畫壇上的“四僧”，在明清以來的山水畫壇上令人矚目。明清以來的山水畫壇開始逐漸走向了衰落，南宗山水畫的畫家基本上都是在古人的筆墨中討生活，缺少了勇于創新的畫家。“四僧”的山水畫卻能在古人的筆墨里殺出一條血路，形成自己鮮明的藝術風格，在明清山水畫壇上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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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沙 青，綿陽師范學院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美術學;謝華文，綿陽師范學院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美術學。

編 輯：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