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準備上崗。”睡夢中的我被領班員小聲叫起。輕聲起床、著裝、掛彈袋、拿槍。“跟上!”“不許出聲!”“注意前面有水坑!”領班員在前,一邊走一邊低聲傳話,近似威嚴的命令,腳步是那么穩重。
1963年,我從北國坦克學校畢業,立即奔赴南國野戰軍坦克團。當時東南沿海局勢依然緊張,部隊備戰演習,士氣高昂。下到連隊,白天是緊張的軍事訓練,檢修裝備,晚上輪流值勤站崗。我們修理連離團部較遠,負責彈藥庫的警衛任務。彈藥庫在遠處一個洼里。一晃40多年了,第一次雨夜站崗,迄今記憶猶新。
南方的雨說下就下,趕快穿上雨衣。雨“嘩嘩”地下著。夜漆黑漆黑,我一腳高一腳低,機械地咬著領班員的腳步,在泥濘的路上走著。
領班員是個東北老兵,人挺厚道,交接崗完畢,臨走時他又交待一遍:“注意警戒目標,不許打瞌睡,思想集中,不得‘開小差’,發現情況要沉著,有敵情鳴槍、拉警報器。”他握緊我的手又說:“你看不見的老兵,就在你身邊。”雙崗?潛伏哨?有老兵在身邊?一顆蹦跳的心頓時平靜下來。
雨時大時小,打在茅草上沙沙作響,遠處天際傳來隆隆的雷聲,好像古戰場擂響的戰鼓。我想到連隊傳達敵情通報,敵特騷擾重點是軍事設施,彈藥庫是重點目標。要提高警惕加強防范,我的心陡然一震,情不自禁握緊打開刺刀、子彈上膛的半自動步槍。連長的話仿佛又在耳畔響起:哨兵與警衛目標同在,戰士手中拿的是槍,不是燒火棍。頓時,我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搜索目標。夜幕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聚精會神去聽。“咔嚓!”頭頂一個炸雷,銀鞭似的閃電撕開黑幕,幾座孤零零的彈藥庫,一人高的鐵刺網,周圍山坡壕溝瞬間盡收眼底,我看清了我所警衛的目標。我抖擻精神,挺起胸膛,緊握手中的槍,戰士崇高的使命油然而生,戰友在我身邊,祖國在我心中,我什么也不怕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時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我側耳細聽,是接崗的戰友到了,心里頓時一熱。這一個小時的哨位,仿佛經歷了很久,也成熟了許多。
后來我和連長說起第一次雨夜站崗,怎么未見老兵啊。連長開懷大笑,說:“哪有人陪你站崗哦!不過為你壯壯膽而已。”我明白了,火熱的軍事生活,難忘軍旅之情,也許是從第一次站崗開始。我也哈哈大笑,那是發自心底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