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說清道理,又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語言不生硬、不結巴,這對當下的文學評論者來說,似乎漸漸成了一大奢望。于是,很多批評家面對作品顧左右而言他的多,假模假樣地隔靴搔癢一番的多,做些于人于己于文學似乎都是無利無害之事的多。在這樣的情境中,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做文學批評,說起話來,作起文來,結結巴巴的人就多起來。
當下,很多評論家的研究基本可以歸到一個大的家族中,頗有點同族兄弟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味道,從內心的質地到表達的形式,都散發著同一個家族的味道,連批評的習慣與習俗,甚至是批評的脾氣也是大同小異,文學批評的氛圍和底氣由此形成,最后的局面就是批評的時候,將幾句相同的話不斷地反過來正過來說,又正過來反過來說,時間長了,文學批評者也就自然結巴了,也就死硬了,然后人們相互之間必然就要巴巴結結,硬至于死了。
當然結巴有結巴的好處,按理說也不會有太多負面的影響,但是,別人不結巴的時候,他們結巴也算作一種個性吧。而做文學批評,應該提倡滅掉集體主義,提升個人主義,不能將結巴也整齊劃一化了,當更多文學批評者都一起結巴,結巴一致的時候,結巴就成了一種文學批評中漸成習慣的病癥。
文學批評中結巴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文學評論者對于作品基本判斷力的缺乏,比如文學評論中推理形式的混亂,比如文學批評者的疆域缺乏文學之內或者之外的想象空間,比如對一些概念僅限于空懸與空轉的把握,等等。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不但源于嘴巴吃人嘴短的缺陷,更是源于批評者們知識體系和知識結構的同化,這使得文學批評者因為內心的不自信,使他難以說出具有獨特判斷力的話語,即使說出,也難免躲避開雷同的尷尬,于是一個文學批評者開口的結局就是欲言又止,結結巴巴;還有就是這些文學批評者害怕因為說出一些別樣的話,或者評論一個不見經傳的作者,而被一些所謂的專家嗤之以鼻,把自己當門外漢對待,于是只能結結巴巴、欲言又止了事,結局就是大家都相安無事。如此的最終結果就是評論者對真實文學和文學真實的啞口無言,不能說出或者不敢說出,即使張嘴,也是口吐白沫、結結巴巴,甚至胡說八道,文學批評值域的縮小和意義價值平均數值的普遍降低就成了一種必然。
于是,分散各地的文學批評者們早不是那種百家爭鳴、棱角分明,甚至四分五裂的狀態了,而是出現了難得的整齊劃一的一致性,家族式的“頌圣”批評散布于大江南北、長城內外。他們雖然各自獨立于分離的領域內,卻用統一的眼光和視角來觀察同一個局部的問題,并得出一個好與壞的簡單結論,連為什么好或者為什么壞的原因都是一致的,“趨同化”在結結巴巴的硬表達中,成為文學批評者吹起的那響亮的號角,并成為其對文學作品做出道德價值判斷和審美判斷的唯一傳統,這確實是值得我們警惕的。
文學批評中批評應該允許批評縫隙與寫作裂隙的存在,應當有能力、有機會暢所欲言一番,批評者應有點急脾氣,竹筒倒豆子般地淋漓一回,結結巴巴和硬批評只能讓人失了心氣,時間一長,文學會得大病的,再去硬通氣,通硬氣,那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