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加多與創世紀|一場本源之旅

在埃塞俄比亞北方的高地，群山矗立，將里面的人與外面的人隔絕。只有一條小路進山，否則就只能靠雙腳徒步。對塞巴斯蒂安·薩爾加多來說，這是一個完美的題材，“我渴望將那里的一切拍攝下來，因為它是如此遺世獨立”。

薩爾加多用了7年時間來完成他的大型攝影主題《創世紀》，埃塞俄比亞正是其中的一部分。加拉帕戈斯群島、剛果、南極……他走遍了這個世界，去捕捉那些還沒有被現代文明染指的純粹之地。這種巨大的時空跨度是他的典型風格。

從1970年代開始，他放棄了短暫的經濟學家生涯，拿起照相機，用他特別擅長的黑白攝影對這個世界進行曠日持久的記錄。1993年他開始拍攝一組名為“遷徙”（Migrations）的圖片故事，捕捉那些遷徙中的人群，耗時六年完成。《遷徙》舉辦了44場國際展覽，包括美國紐約和倫敦的巴比肯中心，獲獎無數，但他從沒有像在《創世紀》里這樣對自然景觀傾注如此多的心血。薩爾加多1944年出生在巴西的一個農場里，他感到《創世紀》讓他回歸了某種本源。

2008年10月，薩爾加多從埃塞俄比亞的朝圣地拉利貝拉出發，徒步55天完成拍攝，他雇了一個向導和一個當地人助手，還租了一支整整18頭驢子的駝隊，還有驢子的主人。“在這里，你要租一頭驢，就得連主人一起帶走。”在整個隊伍里還有兩個武裝守衛，其中一個帶著卡拉什尼科夫沖鋒槍，另一個帶著一支二戰時候傳下來的步槍。他們離開拉利貝拉后往西北方方向，朝瑟米恩山脈前進，那是一座面積大概800平方公里的巨型山脈。這是一趟讓人絕望的旅行，5頭驢子累死在路上；但也是一趟讓人狂喜的旅行，“夢幻，如夢如幻。我感覺手里握著自己的命運。我去了我應該去的地方，在那里得到了無限的自由和可能性。”同樣，群山里友善的居民也讓他動容。“我們感受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善意。走到村子里，人們邀請我去他們家，幫我脫掉鞋子，然后清洗我的腳。這種謙卑讓我震驚。”兩周后，他覺得自己的守衛反而讓事情變得不順利，因此遣散了他們。

徒步是非常重要的過程。“拍攝景觀跟拍攝人像一樣，你必須對自然保持敬意，對這種完整性保持敬意，對構成景觀的一切因素保持敬意。”最后他拍出的照片充滿了震撼人心的地理美學。當他聊到照片中的“灰度，中間色調”，聲音也變得柔軟起來，仿佛是在哄騙聰慧的孩子們發揮潛力。“當我拍一處景觀，我需要有一片天空，我需要有一束特別的光線。”在那些照片中，陽光穿透云層，仿佛福音一般炸裂在空氣中。

《創世紀》這樣的標題毫無疑問帶有宗教色彩，但薩爾加多強烈地表現出對這種關系的抵觸。“不不不，我想表達的只有本源。”要談到《舊約》的第一章對他有什么影響，唯一的可能大概是當人來到這個世界時，被賦予了“妝點和守護”這個世界的責任。在拉利貝拉城外的一個谷地，他看到了遠方有數不盡的被精心耕作的農田。當地居民對這片土地的呵護讓薩爾加多大受感動，1998年，他在巴西設立一塊自然保護區。“那里有高度發達的農業文明，他們以自己的方式在這塊土地上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