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湯氏”的夢圓之旅

每年5月中旬的這一天，這座千年祖祠就會被四面八方的來客擠個滿滿當當。在這個世代以耕海為生的老村落，喧鬧的爆竹、鼎沸的人聲，時不時驚起一灘愜意棲息的飛鳥。

這里位于福建省最大的紅樹林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但此刻，任何優美或鄙陋、富庶或貧瘠，都因氤氳的親情而被擋在時空之門。

距離云霄縣城30公里的列嶼鎮城內村的湯氏祖祠，莊重肅穆的祭祖儀式將持續兩個時辰。而在這些祭祖的湯氏族人里，來自臺灣的湯姓子孫往往充當主角。帶隊的湯景華，是臺灣軍界要人湯曜明的堂弟。由湯曜明題贈的牌匾，被擺在了顯眼位置。他是早年從這里背景離鄉赴臺的湯姓后裔，雖然至今還未踏上過這片土地，然而他是族人中有史以來當過的最大的“官”。為了找到這座祖廟，他曾經斷斷續續花了七個年頭。而揭開他們隱藏了200多年身世之謎的，竟起源于一個神秘的“福”字。

湯姓在臺灣地區的所有姓氏中排在第七十一位。史料記載：清康熙六十年，湯姓陸續從大陸遷居臺灣新竹、苗栗、南投、淡水等地。這些湯姓人分為“范陽”和“中山”兩個郡望。在臺灣，遍布著“范陽湯氏”、“中山湯氏”的祖祠，他們各自擁有一本完整的族譜。

城內村的湯氏祖祠始建于唐代。那么，將列嶼當作祖居地的湯景華，他的祖先又是出自哪里呢？

原來，在臺灣除了上述兩支湯姓外，還繁衍著另外一支湯姓，他們就是湯曜明、湯景華這支族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支被戲稱為“無頭湯氏”的湯氏族人，從不曾有過自己的族譜和可供祭拜的宗祠，在臺灣也從未有過絲毫關于這支湯氏的文獻記載。200年來，“無頭湯氏”的問題一直困擾著這些湯氏后人。

跟別的姓氏相比，湯姓的起源顯得很是與眾不同：湯姓出自于商湯，發祥地為今天的河南省境內。據統計，歷史上因政治原因被迫改為湯姓的，一共有20多種姓氏，這在歷史上恐怕是絕無僅有的。其中最突出的有幾次，楊姓因避免與當朝皇帝同姓而改姓湯、唐朝的唐姓改姓湯、明朝的韓姓因避禍改姓湯等等。

那么，這“無頭湯氏”到底出自于其中的哪一支？或者，他們原本就是一個單獨的個體？

2006年6月，這支“無頭湯氏”的后人湯景華發現了一份祖上留下的日據時期的戶籍證明，但在上面，關于種族記載的欄目上只寫著一個“福”字。這個神秘的“福”字，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

臺胞大都將大陸去臺人員分為客家人、河洛人（或稱福佬人）。湯景華認為：由于這個“福”字，他們的祖籍范圍應該縮小在河南、福建兩地。于是他們分頭在兩地湯姓族系中進行尋訪，最終都無果而返。

后來，湯景華有了一個更大的發現：父親的手抄本家譜里面寫的祖籍地雖然沒有“福”字，卻寫著“漳浦隸緒”。

湯景華隨即請在大陸的朋友幫助查找“漳浦隸緒”這個地方，但四方奔走，均未能找到這個奇怪的地名。考慮到父親不識字，湯景華猜測：父親當年很有可能是通過自己的敘述，請人代筆填寫戶籍本的。在他堂兄湯曜明的委托下，湯景華與湯躍中、湯輝男兄弟三人帶著種種疑問，來到漳州市漳浦縣進行尋訪。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當地人均異口同聲：漳浦縣并沒有“隸緒”這個地方。

就在湯景華一行幾度灰心之時，事情出現了戲劇性變化，漳浦臺辦工作人員說：如果用閩南話翻譯過來，“隸緒”和位于云霄縣的“列嶼”的發音很相像。聞知這個訊息，一行人迫不及待地趕往列嶼。原來，當年位于漳浦縣境內的列嶼鎮，如今已屬云霄縣管轄。

在列嶼鎮城內村的這座唐代祖祠，湯景華一行緊張地翻找著這本厚厚的族譜，同手上的資料進行比對。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場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在一個節骨眼上，湯曜明祖先的名字，赫然出現在這本發黃的族譜上。

云霄縣繁衍著兩支同宗同祖的湯氏，一個就是列嶼的城內村，另一個是位于云霄城內的后湯村，它們都是閩南湯姓以及臺灣的“中山湯氏”的發源地。位于后湯村湯氏祖祠門前的這些旗桿石，昭示著湯氏家族的鼎盛。

通常，祖祠前的旗桿石是四方形的底座。但令人詫異的是，眼前的這座旗桿石底座卻呈八角形狀。這又是為什么呢？

原來，明嘉靖年間，后湯村人湯應科考中進士后到廣東番禺擔任知縣，因勤政愛民，深受當地人愛戴，在任期滿后被挽留，于是連續擔任兩任知縣。此后，湯應科因為政績顯著，跳過知府這一級，被朝廷直接調往云南，官至云南按察司副使。后來湯村人為了紀念湯應科這兩次不同尋常的從政經歷，于是建造了這座造型獨一無二的旗桿石。象征著湯氏族人榮耀的，還有墻上這面清康熙二十八年擔任廣東虎門提督的湯明題寫的牌匾。

一個神秘“福”字的出現，讓延宕200多年的“無頭湯姓”的戲稱終成歷史。可喜的是，這些夢圓的湯姓，僅憑著一點零星的線索鍥而不舍，最終找到了祖籍地。

寒來暑往，千年古祠慈祥依舊。而兩百年后的紅樹林已然郁郁蔥蔥、今非昔比。

唐代，陳政、陳元光父子開辟漳州，其部將河南人湯智、湯簡兄弟隨軍同往；宋、明時期，湯智的第8世孫湯崇海及其后人開基于云霄列嶼、后湯兩地。

清乾隆年間，列嶼湯氏15世孫湯德順帶領族人渡海赴臺。湯景華、湯躍中、湯輝男兄弟、臺灣原“國防部長”湯曜明為該族系的第21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