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時期名士如云,謝安堪稱第一名士,這點從其擁有的后世龐大粉絲量可見一斑。后世無數文人墨客都把他奉為偶像,對其推崇備至,李白、王安石、蘇軾、辛棄疾甚至毛澤東都曾作詩寫詞稱贊他。
對于很多人來說,認識謝安,大約要從其“下棋如故”開始。據《晉書·謝安列傳》記載:東晉孝武帝太元元年(376),前秦王苻堅率大軍打算消滅東晉,統一全國。晉軍統帥謝安派弟弟謝石、侄子謝玄領兵抵抗。淝水之戰時,謝安正在跟朋友下圍棋。捷報寄來后,謝安看完,不動聲色地隨手放在一邊,繼續悠閑地下棋。朋友好奇地問前線戰況如何。謝安淡定地說:“哦,也沒啥,孩子們贏了。”說這話時,謝安沒有一絲激動的神色。結果下完棋,謝安內心狂喜,回臥室時,門檻撞斷了木屐齒,他都沒察覺。
謝安的這種淡定優雅、舉重若輕,歷來為人們所稱頌。對于此事,《晉書》給予高度評價說:“矯情鎮物如此。”當然,矯情并非現代意義的“故作姿態、裝蒜”等貶義,而是“掩飾情感”的意思,指其超然自得、淡定從容。因此,謝安堪稱“淡定代言人”。
《世說新語·雅量》記載:謝安曾經跟朋友孫綽等人乘船出海游玩,大伙吟詩作對,喝著小酒,玩得正高興,突然海上風起云涌,驚濤駭浪隨之而來,眼看就有翻船的危險。這下可把孫綽等人嚇壞了,也沒心情吟詩喝酒了,驚恐萬狀地滿船亂跑,互相之間連問如何是好。唯獨謝安游興正高,還是不緊不慢地吟著詩,安慰眾人說:“要是你們都這樣驚慌的話,恐怕就真的回不去嘍!”聽了謝安的話,大家如同服了定心丸似的鎮定下來。船夫也一直往前劃。等到風浪越來越大了,謝安才轉過身,緩緩地征求大家的意見:“要么,咱返航唄?”大伙兒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點頭稱是。船夫這才調頭回航,平安駛回岸邊。
“任憑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面對大自然的威壓,謝安無比淡定,滄海橫流,方見英雄從容本色。面對暗流洶涌、險象環生的政治博弈,謝安也是淡定異常,人生多艱,亦顯男兒無畏精神。
東晉咸安二年(372),簡文帝駕崩,謝安等人趁著桓溫不在首都建康城,擁立太子司馬曜即位,他就是晉孝武帝。梟雄桓溫原本還想著簡文帝臨終前會禪位給自己呢,這下極為失望,怒而率兵入朝,想要改朝換代。晉孝武帝派朝中最有威望的大臣謝安與王坦之,到建康城郊外的新亭迎接。當時,建康城內流言風語,都說桓溫會殺害謝安與王坦之,奪取晉朝江山。
臨行前,王坦之嚇得渾身哆嗦,扯著謝安的袖子哀叫:“哥,這是要咱倆的小命的節奏啊!這可咋辦呢?”謝安挺能沉得住氣,神色不變,對王坦之說:“大晉朝的存亡,就在于咱哥倆走這一趟啦!放心跟哥走吧。”帶著王坦之就去赴宴了。
桓溫確實設下了“鴻門宴”,在帷幕后安排了數名刀斧手,就等著拿謝、王兩人開刀了。看到桓溫威風凜凜的模樣,王坦之更害怕了,滿頭大汗直流,他忙著擦拭不迭,緊張得連手板都拿倒了。再看謝安,神色從容淡定,不緊不慢地搖著羽毛扇,用他鼻音濃重好似洛陽書生的腔調,朗誦起嵇康的《贈兄秀才入軍詩》:“浩浩洪流,帶我邦畿……”朗誦完,謝安往四面一掃描,跟桓溫說:“我聽說有道之臣,會帶兵替皇帝守好邊疆。大人想殺我倆,明著來好了,何必玩陰的呢?”桓溫見謝安如此淡定,也沒了殺意,尷尬地笑說:“以防萬一,以防萬一。”說著命令撤掉埋伏在后的刀斧手。王坦之松了口氣,這才把手板掉正過來。
明代大儒呂坤說:“事從容則有余味,人從容則有余年。”對于謝安來說,那種一任波瀾既倒而寵辱不驚的淡定,更像是一種高貴淡雅的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