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的冬天,陳風來跟隨山東省軍區司令員許世友來到朝鮮。同樣是冬天,1954年初,他和他的戰友激動萬分,“跨過了鴨綠江,就回到了中國”。歷經了一年多的艱苦征戰,凱旋而歸。近日,本刊記者走近陳風來,聽他講述抗美援朝的硝煙往事。

像軍人一樣去生活
10月20日,本刊記者聯系到陳風來的孫女陳楠,陳楠對采訪有些為難。“爺爺今年93歲了,雖然以前總給我們講當年作戰的故事,但現在年紀大了,恐怕有些吃不消。”
今年9月3日,陳楠陪爺爺在家看了大閱兵。陳風來很激動,跟孫女說了一句話,“現在的武器太先進了,我們那時候拿一把駁殼槍就是最好的了,絕大多數是三八大蓋。”
陳風來,1922年12月出生,河北省黃驊縣人。1939年1月入伍,1978年7月離休,1960年6月被授予上校軍銜,原濟南軍區司令部軍務部部長。陳風來的家里人說,他做了一輩子的軍人,退休了也是軍人的樣子。五個兒女,四個都從了軍,只有小兒子,雖然沒當過兵卻也做了警察。
陳風來離休后享受副軍級待遇,國家給配了司機,每月按時發保姆費,但他幾乎不怎么用。他患有冠心病,有小戰士定時給他送來醫用氧氣,當時陳風來老伴兒的身體不好,也需要吸氧。家人都說,“那就一塊吸唄。”陳風來嚴詞拒絕,“不行!”于是老兩口兒白天在家里吸制氧機制出的氧氣,只有晚上的時候陳風來才吸兩口戰士送來的醫用氧。
在陳風來看來,國家的,一釘一鉚馬虎不得。
但是對待別人,陳風來總是很慷慨。大院里有個戰士家庭條件不好,女兒有先天的重病。他知道了,去給戰士送了一千塊錢。自此之后,雷打不動,每年過年他都會去送一千塊錢給那個戰士。有一天,戰士向陳風來要了一張參軍時的老照片,過幾天送來了一張被放大的裱好的照片。直到現在,那張老照片還掛在他的客廳里。
如今,陳風來已是93歲高齡,在家時常下棋、畫畫,偶爾還釣魚。家里總是一塵不染,自己穿的衣服也都是板板正正。陳楠說:“我爺爺血管里流著軍人的血,他對我們很慈愛,但是要求也很嚴格。骨子里軍人的那種嚴格。”
每一次戰役每一個細節都刻在腦子里
陳風來長期居住在濟南軍區第一干休所。10月21日下午,本刊記者來到他的房間,看到各種陳設井然有序,沙發上鋪著雪白的布。老爺子示意記者坐近些,指著自己的一只耳朵說,“只有這一只聽得見啦,你說話大聲些。”
跨越65年時空,回憶起當年的抗美援朝,他仍記憶猶新。陳楠告訴本刊記者,“但凡是當年打仗的事情,他每一件都記得清,每一次戰役每一個細節都刻在腦子里。”
陳風來跟隨部隊去朝鮮的時候已經是“抗美援朝”的后期了,前期去的人“死了一半”。1952年,陳風來時任山東軍區司令部辦公室主任,陳風來跟隨山東省軍區司令員許世友來到朝鮮戰地,隸屬于三兵團。在1953年的夏季反擊戰中,三兵團的六十軍歸二十兵團指揮。
陳風來回憶,到了朝鮮,老百姓對志愿軍很歡迎,“當時由于美方空襲造成一些道路、鐵路的損壞。朝鮮老百姓為了積極配合志愿軍作戰,很多人來搶修。”
志愿軍在朝鮮的生活非常艱苦,裝備和人力的消耗比較大。很多時候,戰士們只能靠罐頭充饑。好在夏季反擊戰的大獲全勝結束了這一切。
“那場戰役持續了很短的時間。我還記得天一黑,就打起來了。戰況對我們很有利,美軍一看這形勢,馬上要求停戰。因為再打下去,他們的損耗會更大。”陳風來告訴記者,戰況比一開始預想的還要好,志愿軍占據了很多有利地形。很快,雙方就簽署了停戰協議。
1954年初,陳風來撤離朝鮮,回到祖國的懷抱。他所在的三兵團不是主力戰隊,所以傷亡不大。雖然“跨過了鴨綠江,就回到了中國”,但對陳風來的一些戰友來說,卻橫跨了生命的長河。
陳楠從小到大沒見過爺爺哭。有一次電視臺來采訪,開了閃光燈錄了像。抗戰時,陳風來在一個營里做指導員,駐扎在村子里。晚上遇到敵人偷襲,部隊慌亂之中組織突襲。一個敵人的刺刀穿過袖口劃到了陳風來的左腋下,陳風來將其一槍擊斃。戰士們圍上來,把陳風來夾到中間,拼刺刀把他護送了出去。和他一起突圍出來的人少了一大半,他感概道:“那時候,那些戰士好啊。”說到這里,陳楠看見爺爺哭了。
就是那次采訪,讓陳風來感覺到疲憊,身體上的累還在其次,“每每回憶一遍過往的事情,就像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電影”,觸碰了陳風來封存已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