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不花暴露出的真問題

錢花不出去，暴露出預算編制和執行的一些真問題。對被正確配置的資金，本該花出去的錢必須要花出去，否則政府就是失職，對相關責任人進行問責非常必要。但對錯誤配置的預算資金，除收回資金外，最終還需通過改變和完善預算編制方法予以解決。

近日，有外媒報道說中國的沉淀財政資金達1萬億元，而國家發改委則澄清說有2000多億元，國務院常務會議日前透露說，截至8月底，分別收回中央和地方存量資金109億元和2966億元。

一方面是經濟下行壓力增大，財政收入增幅下降，各地千方百計抓增收。另一方面，卻是大量財政資金花不出去。為盤活沉淀財政資金，自本屆政府執政以來，國務院至少有10次會議涉及激活財政“存量資金”或“沉睡資金”，甚至還啟動了問責程序。可見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對于中央政府千方百計督促各級政府按進度執行預算，也就是按預算要求花錢的事，很多人不以為然，認為錢花不出去節約下來是好事，為什么還要督促花錢，甚至對少花錢的要問責？這樣的疑問似是而非。政府必須積極履行職責，做應該做的事，而履職做事必然需要財政配置資源，也就是說要花錢。政府一年要做什么事，花多少錢，都會列入預算，由人大審議批準。如果人大批準了預算，你卻不能按進度將錢花出去，說明你沒完成法定事項，沒完成向社會承諾的任務。亂花錢固然不對，但不干事不花錢看起來是省錢，但本質是失職，因為不花錢的結果是有些事情被擱置下來，有些人的權益可能受到影響。

當然，錢花不出去原因非一，可能是官員懶政惰政使然，也可能是預算本身出了問題，還可能是兩方面原因都有。

首先是預算本身存在問題。目前中國的預算模式仍是“基數加增幅”模式。一個項目，一旦被列入預算就成為一種成例，要取消非常困難。即使這個項目事實上不需要這么多資金，或根本不需要這種項目，根本不需要資金，以后每年也會將這個項目作為一種既成事實，作為一種基數。來年預算編制，在這個基數上再增加一定幅度。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這是因為，在官僚體制下，各預算部門和官員都追求預算最大化，千方百計爭取更多預算資金，哪怕預算資金遠遠超過需要，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官員主動將自己部門的預算削減下去。至于拿到預算資金后的使用效果怎樣，無論預算執行部門還是監督部門，都不會嚴格過問。這種情況，在由中央對地方轉移支付項目中體現得尤為突出。地方千方百計到中央部委爭取項目，爭取轉移支付資金，所謂“跑部錢進”。但項目和資金拿到后，效果如何，中央部委幾乎不再過問。這就是說，由于預算編制本身粗糙和管理粗放，使預算資金并未被配置到最需要的地方。預算編制不科學、不準確、不嚴密，預算執行也不嚴格、不節約、不高效，很多資金被配置到根本不需要的地方，造成巨大浪費。

財政資金被配置到不需要或不是最迫切需要預算的地方，前些年這些錢仍被大手大腳花出去。掌握資金的政府部門和官員往往暗箱操作，權錢交易，在項目投資、招標投標等環節進行尋租，撈取好處。對這些官員來說 ，手中掌握的錢越多越好，錢越多權力越大，可換取的利益也越多。但這兩年反腐敗，這種狀況發生逆轉。對地方政府官員來說，手中掌握的項目資金往往成為燙手山芋。突擊花錢，自我消費，顯然不可能了。項目建設如招投標等環節也充滿風險。這種情況下，官員們覺得與其爭取項目投資立項招標投標把錢花出去，還不如什么都不干，讓錢在國庫睡大覺安全。于是，我們看到一幅新官場生態：官員們既不貪污受賄，搞權錢交易，但卻消極無為，該上馬的項目上不了，該簽字的文件盡量拖延，不批不辦。這種情況下，未被正確配置的資金花不出去，被正確配置的資金也花不出去。

錢花不出去，暴露出預算編制和執行的一些真問題。對被正確配置的資金，本該花出去的錢必須要花出去，否則政府就是失職，對相關責任人進行問責非常必要。但對錯誤配置的預算資金，除收回資金外，最終還需通過改變和完善預算編制方法予以解決。

前面說過，目前預算制度是基數加增長模式，預算部門和官員追求的是預算最大化，不是預算效果最優化。這種模式下，爭取到最多預算是最重要的事，而怎樣有效將其花出去則無關緊要。所以，應改變預算編制方法，采用國際上較為行之有效的績效預算編制法。績效預算下，未來預算是根據以往績效進行安排。有限的預算資金要配置到最需要的項目，如果一個項目的績效不好，或項目得不到有效執行，錢花不出去沉淀在賬上，這樣的項目就應該取消，資金就應該收回。不過從預算編制基數層面看，績效預算遠遠難于基數加增幅的編制方法。基數加增幅方法根據是往年的基數，操作簡單，而績效預算則更為注重預算執行的效果。這就需要對預算執行效果的考察更為科學合理精確，預算編制部門能否準確考察執行部門績效，是最大考驗。

如果實行績效預算，將資金配置到最需要的地方，配置到效果發揮最好的地方，被揮霍浪費和沉淀的預算將會大大減少。這有利于調整支出結構，節約預算資金，更好地應對經濟下行壓力帶來的預算短收等問題。

作者簡介：

梁發芾，供職于蘭州某媒體，以歷史文化與財政稅收隨筆寫作見長，在《中國經濟時報》、《中國經營報》、《新快報》等媒體開有專欄。著有《江山無非是戰利品》、《未來的房地產稅不能成為惡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