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漫不經心地走下山頭,晚風如火跳蕩,給空氣吹滿了酒香。還記得那一年的火龍很長,城樓上白素貞婉轉的唱腔令人蕩氣回腸。親愛的老城門,我記得您所有的模樣。
供銷社的商店是兒時的夢想,店鋪的大彩電里放著衣香鬢影的人,柜臺上的大玻璃罐里裝著香甜的米花糖,貓咪抱著尾巴在柜臺上睡得好香。老店主斜靠在門前的躺椅里搖著大蒲扇,嘴里砸吧砸吧著剛剛砌好的茶;女人們圍著一家的門口嘮家常;男人們在巷口的棋盤上指點戰場。
“蓑衣連草向晚晴,半城柳色半生笛;枉將紅蠟作紅玉,滿座衣冠無相憶。時光來復去。”城樓上川劇社的師傅臉上涂滿了厚重的油彩,也擋不住動情處要流下的兩行清淚來。不知已經過去幾個經年,那場郎騎竹馬來的戲依然在演,旦角還依然穿著那件花影重疊的衣裳,舞臺上,繁花搖落的樹下,癡情的人兒還在等待著誰,還在別人的故事里流著自己的淚。但是我明白,那是別人的歌,別人的故事,我已經是那“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我要去遠方“揮斥方遒”。
離開時,最后一次朝您望,您帶著古老的憂傷,深情地凝望著每一個來來往往的人兒。只是當時的我,早已揣滿了對遠方的渴望,懷著滿腔的熱血與激情,放大著城市里那霓虹燈下的衣香鬢影,浮世中的紙醉金迷,卻根本來不及注意您的滿腔憂傷。
雖然我依然還是青春年少,但是早就是如我當年那般大的孩子們眼中的“異客”。我沿著回憶,走過時光。閉著眼睛貪婪地吮吸著空氣里的酒香。柜臺上的玻璃罐還在,依然裝著香甜的米花糖,貓咪依然在柜臺上睡得好香。女人們依然圍著一家的門口嘮家常;男人們依然在巷口的棋盤上指點戰場。唯一變化的就是供銷社的老店主換成了一位帥氣的青春兒郎。
親愛的老城門,您依然無恙。風霜浸透,歲月斑駁,您安靜站著,雖然早就是兩鬢蒼蒼。夜風開始唱著越過您奔向遠方,星星也閉上眼。我也進入夢鄉。夢的盡頭依然是那彌漫空氣的酒香,而我正貪婪地抓著一把米花糖,聽著白素貞婉轉而真摯的唱。
【點評】作者以時間為緯線,串起作者的敘事和情感,讓自己的文字和情感在“變與不變”中跳躍,把一段歲月的記憶碎片提升到無限和永恒的地步,書寫出最為誠摯而美好的記憶,情感就在緩緩的訴說里向我們慢慢走來,而最終浸潤了我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