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幾個場景印象很深:
內蒙的一個草原餐桌上,大家先飲酒,飲到一定程度,有人說:“我來唱一首歌吧。”絕對不是卡拉OK什么的,自然之聲,興之所致;接著有人說:“我來念一首詩吧……”參加那個飯局的人回憶說,這頓飯吃得有興有味,很是開心,酒不過是助興。會飲酒的人恰到好處,氛圍到位;不會飲酒的人一飲就醉,胡言亂語。
搞文藝工作的人都知道,狀態太重要了。狀態好,什么都好辦;狀態不好,即使萬事俱備,都未必能行,就是差那么一口氣。有位嘉賓說自己參加一檔談話節目前,要喝點威士忌,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就是那么一點自己掌控的量,思維就活了。同樣的話蔡瀾也說過,他跟倪匡一起錄制節目前,總要喝點小酒,因為那樣就很上鏡,氣色絕佳,完全不必上妝什么的,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聽友人講過這么一個細節,她說老家的親戚吃飯,冬天常常是一大鍋火鍋,圍攏來,喝點小酒,從下午一兩點鐘吃到夜幕降臨,分不清是中餐還是晚餐,逢飯也必喝酒。酒啊,真是個好東西,添加了多少氛圍,不過如今淪落了,有酒無氛圍,酒越來越高級,人越來越沒意思。其實,會喝的人只是把酒當作一種家常情調的作料,記得逝去的姑父是逢吃飯必飲酒,一小盅,自斟自飲,自得其樂。
大家知道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總是第一念頭想到書法,但里面的飲酒畫面實在是妙:暮春之初,在崇山峻嶺,茂林修竹間,流觴曲水,列坐其次……大家沿著小溪流而坐,這樣的流水飲酒,是小杯子酒裝在竹筒上,沿著溪谷緩緩飄流而下,想想都是艷羨不已。
關于賞花飲酒,我記得最深的是《浮生六記》里那個關于餛飩挑子的描寫,菜花黃時,沈復和朋友相約賞花飲酒,想要對花熱飲。蕓別出心裁地租了一個街頭餛飩擔子:攜砂罐,加柴火煎茶煮酒。是時,風和日麗,遍地黃金,青衫紅袖,越阡度陌,蝶蜂亂飛……令人不飲自醉。夕陽西下,花樹下飲完熱酒,蕓還在餛飩擔子上煮小粥消酒,大家果腹興盡而歸。這樣的場景讀來讓我嘖嘖稱嘆,遣懷不已。蕓的情致放到現在,都少有人能及。
《論語》里有段這樣的描述,孔子問學生們將來的理想生活是怎樣的,大家紛紛說出自己的遠大志向,無非是治理國家之類的大志,但學生曾點說,我的理想不及他們,他這樣描述他的理想:“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一幅清美的畫面,不過是幾個人穿著飄逸的長袍,迎著風賞花唱歌,盡興而歸。孔老夫子是性情中人,他說,“吾與點也”,他也同意點的想法。
關于酒,我很喜歡這么一個場景:壁爐上燃著熊熊的爐火,橡木桶改造的小圓桌,白葡萄酒煮牛肚,紅葡萄酒燉牛肉,貴腐酒煮的雞,紅酒、姜片燉雪梨……秋冬的一頓酒宴,僅這氛圍都令人神往,不飲自醉。我大概是屬于那種沒有什么酒量,卻對酒的氛圍非常迷戀的人。
編輯 陳陟 "czmocho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