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亞楠，等你回來

☆

試卷握在手里，邊角已被揉皺。

我低著頭走向講臺，拿過全部倒數第一的試卷，而齊亞楠就站在我身后，她接過的是年級第一的試卷。 齊亞楠和我，就如同是天上的繁星和地上的沙礫。什么奧數冠軍、小升初跳級、年級第一名——“天才少女”的光環閃耀地籠罩著她，無論是老師還是家長，全都喜歡她。

可能是因為太優秀了惹人嫉妒，今年的運動會居然沒有一個人愿意和她搭檔接力賽，大家有意無意地把沒人愿意跑的5000米項目留給了她。

5000米？我想著都倒吸口涼氣。那段時間，我總會看到齊亞楠早晚自習前在操場跑圈。最終，她出色地完成了5000米長跑。

這個女孩身上總是充滿正能量，讓人不由得佩服。

☆☆

可是，沒想到運動會后，齊亞楠請了一個月假，回來的時候，戴著一副厚底的眼鏡。原來，她的眼球被隱形眼鏡鏡片劃傷了。

“我一直都以為你視力很好呢，其實是一直戴隱形眼鏡嗎？”我忍不住問。

齊亞楠苦笑一聲，道：“‘天才’應該沒有視力好的吧。”

我一愣，這才注意到她眼睛下面深深的黑眼圈。回想起來，齊亞楠在學校的時候從來都是書不離手，而在我們看不見的時間里，恐怕也是書山題海式的生活吧！總是這樣用眼過度，難怪眼睛近視了。

“你父母也不讓你休息會兒嗎？”我忍不住又問。

齊亞楠自嘲般笑了笑， “他們巴不得我天天這樣看書！”

這句話讓我驚訝，一直以來，我都很少跟尖子生有啥交流，沒想到她會對我如好朋友般地訴苦。

“沒想到你會對我說這么多，作為回報，齊亞楠，你缺課的這一個月我幫你補上吧！雖然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但學習態度還是相當端正的，筆記抄得很全面。”

補完筆記，天都黑了。沖出校門時，亞楠的父親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看見齊亞楠出來，對著她就是一頓訓斥：“搞什么搞這么晚？錯過了今天的奧數補習班，知道嗎？”

我在一旁看傻了眼，齊爸爸不是大學教授嗎？為什么會對女兒這么兇？而且，她的眼睛還傷著呢。回頭看齊亞楠，她一聲不吭，垂著頭，默默地上了車。

☆☆☆

自那天后，齊亞楠又是半個月沒在校園出現過。

有一天，我做夢夢見齊亞楠在拼命學習拼命學習，然后突然眼睛失明了，空洞的眼神，流著眼淚……我嚇醒了。

“媽媽，如果有一天我失明了，你怎么辦？”我沒頭沒腦對著廚房里忙碌的媽媽問。

媽媽思考片刻，回答道：“努力幫你適應黑暗的生活。”

“齊亞楠的爸爸為什么對她那么兇？”

“每個父母的方式都不相同，但沒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媽媽拍拍我的頭。

又過了幾天，我接到了齊亞楠的電話，讓我去醫院看她。見到齊亞楠的時候，她的一只眼睛還蒙著厚厚的紗布。

“齊亞楠，你要趕|央好起來啊！” 齊亞楠抬起手摸了摸眼睛，有些無奈道：“我倒希望慢一點好，否則回去又要像個機器人似的學習了。”

我驚訝地張大嘴巴，沒想到她竟然會這么說。

“胡毅熊，你還記得上次在學校門口，我爸爸罵我嗎？其實那次，是我故意拉著你遲到的，我不想去補習班。”亞楠說的時候，微微一笑。

“爸媽對我的期望一向很高，在他們眼中，我很優秀，也一定要一直優秀下去。我經常熬夜看書變得近視，也不敢跟他們說。隱形眼鏡是我偷配的，因為怕被發現，我總是戴很久都不取，再加上劇烈運動，這才導致眼球被鏡片劃傷。”

“上次住院，醫生讓我留院察看，可爸媽擔心我落下功課太多，這才強行讓我回校。胡毅熊，你說他們真的愛我嗎？”雖然亞楠的臉被紗布遮去了大部分，但是我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突然，病房的門打開，亞楠的媽媽走了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碟剛洗好的櫻桃。阿姨熟絡地招呼著我和亞楠一起吃，四目相對，我看見一雙紅腫的眼睛，她一定是偷聽了我們的對話。

“楠楠，你熱不熱，渴不渴啊？”亞楠的媽媽細心詢問著。

齊亞楠沒有做聲。

一番收拾后，亞楠媽媽準備離開，臨走前，她突然說，“楠楠，以后咱們再也不補課了，好么？”

亞楠還是沒有說話，亞楠媽媽眼睛通紅地離開了。

一時間，病房再次陷入寂靜。

我探著身，將洗好的櫻桃遞給齊亞楠，“這櫻桃真好吃。”

亞楠一愣，看著手上的櫻桃若有所思，“是呢，這個品種市場上很少有，我想吃，我爸媽找了好久才買到……”

“是嗎？”我輕聲道，“其實，叔叔阿姨對你也挺好的。”

亞楠低著頭，沒再說話。

☆☆☆☆

“胡毅熊，我要去上海做手術了。”我突然接到了齊亞楠的電話，她的聲音就像以前一樣清亮。

“你要快快好起來！”我認真囑咐道。

“一定！我爸媽都請假來照顧我，我會快點好的。”話筒那邊的聲音自信滿滿。

“太好了，等你回來，我給你補習數學。”

“哈哈哈！我覺得是我給你補習吧？”齊亞楠在電話那頭壞笑著。

我也抱著電話笑得像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