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住的沙，那就揚了它

年少的時候偷偷地喜歡一個人，以為可以為他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每天買一杯奶茶偷偷放到他的桌子里；絞盡腦汁寫一封很長很長的情書，然后叫同桌偷偷地夾在他的書本里；放學路上偷偷地跟在他后面，心里樂開了花……

張愛玲說：見了他，他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我當時想，這寫的是我，再沒有比這更能代表我的文字了。

可是三年后，我把所有寫滿他名字的日記本全都燒成了灰燼，我看著被風揚起的漫天飛舞的余灰，一點一點散成碎末，又一點一點沉寂下去。

我依稀記得高二那年有天晚上，他來找到我對我說“對不起”的表情，那是一種不忍又透著堅決的表情，足以讓兩年用盡各種說辭不斷說服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幾近崩潰。我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別亮，仿佛要把世上所有的傷心都吞噬掉，可唯獨漏了我的。我告訴自己沒什么大不了的，不能哭，絕對不能哭，可是眼淚還是不停地流不停地流。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照鏡子才發現眼睛腫得厲害，淚漬殘留在臉上，一動就會千千地疼。

那天之后，我像變了個人似的，開始努力學習。放學后不再像以前一樣在校門口偷偷等他一起回家，開始嘗試一個人上學放學，一個人同家，中午在食堂吃飯也不會左顧右盼尋找他的身影，吃完立馬回教室看書。我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學習上，仿佛只有這樣，我才能逐漸淡忘他，才能切斷這遙不可及的幻想。同學說我：“你好像突然變了個人，像匹黑馬奮不顧身地往前沖，誰也攔不住你……”

一年后，這匹黑馬如愿地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學。

時光荏苒，一年時間倏爾而逝，當我們再次相遇時，他說：恭喜你。我在聽了這三個字后淡定從容地對他報之一笑，并且回他一句“謝謝”。

曾經我自以為那些刻骨銘心的痛會隨著歲月的流逝一點一點變深刻，只要一想起來就會有把刀子割我的肉，之后從刀子淌下來的血一點一點滴下來，而我以后都要伴隨這樣的聲音生活。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真是神經脆弱，甚至都要懷疑當時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癥，想想都好笑。這有什么？只不過是他剛好不喜歡你而已，多平常的一件事，平常到就好像我在大街上遇到一個可愛的小胖子，因為不肯叫我姐姐而飛快地躲在他媽媽的身后。

當事情不按自己料想的結果發展的時候，每個女孩都會想如果，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從高一到高三這段期間我都沒有遇見他，如果我當時沒有表白，如果我一開始學習就很優秀，如果再給我一次和他初見的機會，如果……到那個時候，我和他會不會是這個樣子？我們會不會有很完美的后續？

我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的如果，那么所有的事情都會隨著人們的意愿發展，愚人節那天哥哥張國榮并沒有死，王祖賢也沒有變老，金庸會一直源源不斷地有大量佳作亮世，馬航失聯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可我知道，這世上沒有那么多的如果，就像粱靜茹存歌里唱著錯過，我比你更難過……

可是，難過有什么用呢？難過只是一時的，就像是經歷了一場驚心膽戰的夢，無論夢里如何凄涼，夢醒之后，有的也只是一身冷汗，明天還是要繼續生活。“握不住的沙，那就揚了它”，藏在心里的哀傷，只有將心門打開，那些洪水猛獸才會傾瀉而出，讓溫暖的陽光溜進去。

莎士比亞說：時間會剌破青春的華麗精致，會把平行線刻上美人的額角，會吃掉稀世之珍，天生麗質，什么都逃不過他橫掃的鐮刀。但我仍然愿意相信，即使我年華不再，我依然能夠同憶起在那段青春里，它教會我的成長，就像我衣襟上的一滴淚，干了之后，痕跡還存。而我正是因為這些成長，才能存鋪滿沙石的道路上，留下一串串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