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正灼燒我們

1

十四年前，我以一敵億跑贏了其他精子，并最終成功地從我娘的肚子里出來，順便就把我爸媽的優點集齊于一身，并且發揚光大了。

聽媽媽說，剛生我的那時候家里很窮，過個年，口袋里就只有五毛錢。但老爸為了迎接我的到來，買了好幾個炭盆和一堆的炭，把我所有的衣服烤得熱乎乎地再給我穿上，生怕我感冒。

我不畏寒，卻是敏感性皮膚。于是，在寒冷的十一月，我全身都起了紅疹。

我不知道紅疹是怎樣的，時隔已久，也記不起長紅疹是什么感覺，但我猜測長那個玩意兒應該很難受，因為長濕疹就很難受。好吧，我是聽同學說的，事實上我也沒長過濕疹。

聽我媽說起她的回憶，我猛然意識到我整個人就是為了“囧”這個字出生的。聽她說，我剛從她肚子里出來的時候，剛好停電。而我，隨著燈光的消失，陷入一片黑暗。好吧，其實是床崩兒壞了，我摔到了地上。

那個時候我居然沒有哭，而且還笑著叫喚個不停。

我想那真是我做過最勇猛的事情了，要是我現在摔下床，我肯定會哭的。

2

我想，我爸媽除了在生下我這個事情上比較合拍外，再沒有別的默契了。

于是我十歲那年，他們鬧離婚。當時我的兩個雙胞胎妹妹不過才四歲。

媽媽拿著我的筆給我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內容大概就是關于他們離婚后我該怎么做以及要我原諒他們。看完后我就哭了，因為她把我筆里的墨水都寫完了，那是我最喜歡的筆。

后來的一天，老爸宿夜未歸，媽媽很早就把我喊起來跟我說：“寶貝，我和你爸就要離婚了，你想和誰一起生活呢？”

我說我想跟媽媽。但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只是我覺得當著媽媽的面，總不能說我想跟爸爸。那個時候我還不大，不知道是誰對誰錯。我只知道，只要爸媽離婚了，他們就不會再整天整天地吵架了。

于是他們就去離婚了，我記得他們去辦手續的那天，我和兩個妹妹在家門口的沙堆旁玩辦家家。盧玉葉說：“瑤姐姐，你不歸爸爸養了。”她們就嘻嘻地笑啊，我也跟著笑。然后這句話被奶奶聽到了，她把妹妹們罵了一頓。她怕這種事說出去會被別人家嘲笑。

可是我覺得沒什么關系。奶奶也不該罵她們，畢竟她們那么小，而且這是事實。

我不歸爸爸養了。

3

我上初一的時候，媽媽突然要走。說是爸爸做得太過分了，她再也不回來了。在這之前，我和她一直還住在爸爸這里。

我不知道爸爸到底做了什么讓媽媽這么生氣，但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開心，因為媽媽終于決定讓我轉學，并且還決定讓我住到外婆家，給了我手機和一輛新單車。

可是爸爸不開心。媽媽走后，他拿著一根鐵棍，嘴里嚷嚷著要打我。我哭了起來，不是怕被打，是因為他還踹倒了我的新單車。單車倒在地上，沾滿了泥。我覺得特別委屈，那是媽媽給我買的新單車，我才騎了一會兒。

事情到后來，媽媽又回來了，我也沒有轉學。我記得媽媽回來的那天，爸爸去超市買了一袋芒果，妹妹們吃得很開心。爸爸遞給我一個，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搖了搖頭說不要。

于是媽媽就走過來，用勺子喂給我吃。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哽咽著說：“你干嗎要回來？”媽媽摸著我的頭說：“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不回來你怎么辦呢？”她的聲音有些蒼老，我一抬頭就看到了她兩鬢的白發。媽媽也不年輕了。

我想起她不在家的那些日子。奶奶對我很苛刻。有時我餓了，自己炒個蛋炒飯吃，吃完就要把鍋洗干凈，怕被她發現。但每次都沒能躲過，奶奶總是用尖銳的聲音和不堪入耳的話斥責我。

還有幾次，她說她丟了錢，就不由分說地罵我，去我房間把所有的衣服口袋和書本翻了一遍。我仍然清楚地記得她下樓時氣急敗壞的日子。我哭著說：“我沒拿，真的沒拿……”

后來奶奶在床頭找到了她的錢，32元。連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只甩給了我一句：“沒拿就好，下次也不準拿。”

看吶，盧玉瑤，你真可悲。

4

現在我初三了。再過一個夏天我就畢業了。

我不知道我會去到一個怎樣的高中，開始怎樣的生活。這些對我來說都無關痛癢。不論在哪兒，我都是繼續寫我的文字，地點對我來說沒有半點影響。但爸媽很在意這些，他們希望我能考上一中。

那么我就努力考上一中吧，既然他們那么熱切希望。我只覺得我的一切都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所以他們才會對我提出一些要求。

我也只能一一照做。

我就像一只被禁錮在牢籠里的鳥，沒有自由。他們喂給我一把谷子，我就唧唧地示好，他們讓我唱歌，我就喳喳地叫喚……想逃出去，又害怕被拋棄。于是，惴惴不安地等著他們每日三次地喂食。

我不知道我的未來是怎樣的，但我希望它能稍微美好一點兒，這是我經年少灼燒般的洗禮后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