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在編譯局20多年,一直以塵世的學問為主,這次回到北大,會將更多精力轉向純粹的學術研究
學而優則仕的進階邏輯,到俞可平這里被顛覆了。
在爭取了兩三年后,這位中央編譯局副局長的辭職請求,終于在今年10月得到中央批復。半個月后,他如愿回到未名湖畔,履新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院長。
通常情況下,輿論對于官員退休后兼職大學多有微辭,俞可平這樣一個中管干部的辭官從學,卻收獲了如潮好評。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名譽會長、著名經濟學家高尚全說:“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樣,在為官的時候已經著作等身;也很少有人像他那樣,在敏感地帶游刃有余,新意頻出又從不逾矩……如今,他辭官歸學,投身于中國的政治學基礎理論研究,以強烈的責任感,推動原創性思想的生產。”
站在人生的轉折點上,面對眾多媒體的采訪要求,俞可平最終決定與《環球人物》記者進行一次獨家的深度對話:“我看得出你們為這個采訪下了不少功夫,也愿意有問必答,就算是對自己過去20多年亦官亦學的經歷做一個總結吧。”

一直以來,俞可平身上最引人關注的,是他大膽而犀利的學術觀點。他的成長經歷和最鮮活的生活細節,卻很少有人知曉。如今看來,恰恰是這些被忽略的部分,生動印證了時代的發展。或者說,他人生的每一步,幾乎都踏準了中國政治現實發展的節奏。
1959年7月,俞可平出生于浙江諸暨。他從小就希望了解這個世界,初中時甚至壯著膽子用農藥噴霧器的鋼管造“槍”,火藥也是自制的。結果,一扣扳機,“槍”響了,“槍管”卻炸裂了,差一點出人命。
在做了兩年多生產隊干部后,恰逢國家恢復高考,俞可平考入當時的浙江師范學院紹興分校,就讀政史專業,后來成為廈門大學哲學系第一批碩士研究生。“我們這代人,受毛主席的影響特別深。毛主席喜歡讀什么?喜歡讀歷史、哲學。”他這樣解釋自己選擇專業的原因。
在廈大三年,因為看到政治對中國的決定性作用,俞可平的興趣漸漸轉向了中國政治。“當時的我,內心似乎涌動著一種莫名的責任感,覺得應該為這個社會的進步做點兒什么,”俞可平說,“所謂責任,無非兩種。一種是知識的責任,就是通過研究,推動學術的進步;另一種,就是通過實踐,推動社會進步。”他試圖揭開現實政治的種種迷霧,但中國高校里的政治學系在1952年高等教育院系調整時被取消了,中國政治思想史、西方政治思想史等課程,大都放在法律系里講授。1962年,雖然北大等多所大學建立了政治系,但研究內容十分有限,并未形成完整的政治學學科。這樣的學術現實,讓俞可平的“雄心”暫時缺少現實的路徑。
幸而環境正悄悄改變。1979年3月,鄧小平在一次講話中提出:“政治學、法學、社會學以及世界政治的研究,我們過去多年忽視了,現在需要趕快補課。”隨后,中國政治學進入全面恢復和重建時期,先是中國政治學會重建,北京大學、復旦大學、吉林大學等近20所高等院校也開始招收政治學專業本科生、碩士研究生。
1984年,俞可平畢業,并留校任教。恰逢廈大籌建政法學院,他開始擔任政治學理論的授課教師,并著手創辦《政法譯叢》雜志。顧名思義,這本雜志是要對國外政法學研究的前沿觀點進行翻譯、研究。“但我已經下定決心系統地研究政治學,廈大沒法給我提供這樣的平臺。”
也是在這一年,北京大學設立了全中國第一個政治學博士點,中國新時期政治學奠基人趙寶煦決定招收開門弟子。得知這個消息后,俞可平非常興奮。他一邊工作一邊備考。好不容易考完了,卻遲遲等不到錄取的消息。事后才知道,趙寶煦當時正在蘇聯講學,委托系里的一位老師幫忙錄取。“或許是擔心自己挑的人趙老師不滿意,這位老師決定,保險起見,誰也不錄取。”俞可平說。
但堅毅絕對是俞可平身上最強大的基因之一。任何事情,但凡下決心要做,他就一定會盡己所能地去實現。第二年再考,他如愿走到了趙寶煦面前,和被推薦錄取的現任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王浦劬一起,成為新中國成立后首批政治學博士生。
入學一年后,俞可平放棄了當時非常難得的海外聯合培養機會,試圖說服導師同意自己轉變研究方向——從國際政治轉向中國政治,從政治理論轉向政治現實。
“中國政治這么敏感,干嘛要學這個?”面對趙寶煦的詢問,俞可平給出了兩個答案:“第一,在中國社會,起主導作用的是政治,不是經濟;第二,整個社會洋溢著改革的氛圍,作為政治學研究者,應該參與到改革當中去。”
此后,俞可平一直專注于當代中國政治的研究。這一過程中,他深感馬克思主義的分析方法比較單一,主要是階級分析和經濟分析,缺少定量分析的方法和工具。在涉獵大量西方學術著作后,他發現國外的分析方法其實挺多,比如系統分析法、文化分析法、制度分析法等。他于是一邊學、一邊寫,在讀博期間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學術專著《當代西方政治分析新方法論》;而將這些新方法用于對中國現實政治的分析,則助他最終完成了博士論文《當代中國政治的系統分析》。
博士畢業時,俞可平再次留校,但他已經結婚,無處安家。“北大當時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教師必須已婚生子,或年滿37周歲,才能在筒子樓分到一間房。我一個條件都不滿足,當然不可能分到房子。”恰巧,當時中央編譯局有意加強理論研究,向俞可平發出邀請,還拿出數套房子讓他挑選。俞可平說,自己被這樣的誠意打動,但住房絕不是他做出選擇的唯一原因:“在北大3年,我越來越覺得校園氛圍偏重學術,并非研究現實政治的理想平臺。但我又不愿意毫無過渡地進入機關單位,那樣就難有思想和人格的獨立。相比之下,中央編譯局是一個恰到好處的選擇:它是中央直屬機構,能接觸到中國政治的最前沿;它又是以翻譯研究為主的專業機構,聚集了很多優秀的學者。這樣的研究環境,對我而言,至少和住房同等重要。”因此,留校不足一個月,他便請調中央編譯局,但同時在北大繼續教書。
1990年,俞可平升任中央編譯局副研究員。很快,他以一篇談論人權的文章突破了當時的討論禁區。“人權是人類的基本價值,而在一些國家,人們對人權一直緘口不語……”文章中接連出現大膽觀點,讓不少人看得心驚肉跳。在那個視人權為禁區的年代,這篇文章在理論界引發了重大爭議。
“當時,我正在讀馬克思的經典作品,覺得很奇怪:馬克思主義創始人反復強調人權,為什么很多人反而說馬克思主義不講人權?作為一名政治學者,我認為自己有責任正本清源。”俞可平告訴《環球人物》記者,“教育部的一位領導看過文章后找到我的分管領導說,‘俞可平打著馬克思主義的旗號,宣揚資產階級的人權觀,應該警惕這種新動向’,這位編譯局的老領導卻堅定地認為,文章觀點是立得住的,將人權和馬克思主義相聯系的做法‘大膽而有分寸’。后來人權研究解禁,我也因為這篇文章參與了中央下達的相關人權課題研究。”
此后,俞可平的言論一而再地被爭議,又再而三地受到權威專家和權威部門的肯定,這讓他在中國年輕政治學者中迅速脫穎而出。與之相伴的,是職稱和職務的破格提拔。到1997年,他已被任命為中央編譯局當代馬克思主義研究所所長。
“編譯局作為中央直屬部門,必須參與重大決策。要想做到這一點,是不是應該轉變研究方向?比如研究具有重大現實意義的理論問題,或者具有重大理論意義的現實問題,然后以研究結果為中央決策提供服務?”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俞可平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他帶著副所長找到某中央決策部門,主動提出:“你們有什么重大的決策調研課題?如果需要,我們可以提供幫助。”對方先是吃了一驚,但很快便決定放手一試。
與決策部門的第一次課題合作非常成功,中央編譯局的團隊一炮打響。那之后,俞可平和他的團隊開始大量接受官方委托進行課題研究,如黨內民主研究、黨和國家領導體制改革研究、全球治理研究、中國社會治理評價指標體系研究,等等,這些課題多半來自中央核心決策機構。
俞可平還著力為中國的政治改革尋找現實路徑。他找到中央黨校黨建部主任王長江,以各自單位研究中心的名義共同發起“中國地方政府創新獎”,又接受了越來越多地方政府的委托,在浙江、江蘇、廣東、上海等地建立長期調研基地。
“在編譯局20多年,我一直以塵世的學問為主,說白了就是做對策研究和應用研究。這次回到北大,我會將更多精力轉向純粹的學術研究,也就是天國的學問。中國需要仰望星空的人,今后我將有更多的時間仰望星空。”俞可平告訴《環球人物》記者,“塵世的學問就像接力賽,需要團隊的合作;天國的學問則好比登山,主要靠個人的努力,你能爬得多高,就能看得多遠。”

《環球人物》:您熱衷于將西方學術思潮的研究成果用于對中國現實的借鑒。在這個碰撞過程中,您發現了哪些問題?
俞可平:首先,人類共有的一些價值,如民主、自由、平等、法治、善治等,被當成西方特有的元素遭到排斥。其實,這些普遍價值在不同國家呈現出不同特點是很正常的,就好比一輛汽車,到了英國得右舵,到了中國得左舵,但無論右舵左舵,它終歸還是汽車。不能因為西方先行一步,我們就不要民主、不要自由、不要法治了。在這一點上,我們教訓深刻。
其二,一些西方特有的價值,被當成人類普遍價值受到推崇。比如,西方社會強調個體價值,但中國文化特別重視家庭和集體。舉一個例子,西方寫通訊地址從個人寫起,由小到大排列,我們則正好相反,由大到小,最后才到個人。
第三,在將中西方的某些價值、理念進行對照比較時,忽略了社會的不同發展階段,發生了歷史性錯位。福山最近在反思美國政治的衰敗,認為一些西方發達國家的政府治理能力太弱,必須強化。我同意這一觀點,但不同意將它移植到中國。我們黨和國家的權力還太強大,社會力量還沒發展起來,所以我同意習近平總書記、李克強總理提出的簡政放權。
第四,任何理論都必須與中國的實際相結合,才能開花結果。離開中國的現實土壤,再好的理論也可能產生消極的后果。在這一點上,我要特別提醒:有一些出國留學后選擇在國外生活的“海外學者”,雖然不乏指點國內改革的“熱情”,但如果自以為比國內學者更了解國內的改革發展進程,想成為中國改革的“國師”,其“不著地”的觀點最終將誤導決策者。
《環球人物》:您的許多觀點,在提出時都很出格。為什么愿意一路踩著禁區走過來?
俞可平:因為我特別希望能做一個思想者。思想者和學問家、理論家不同,學問家的研究往往與現實保持著一定距離,理論家雖有著強烈的現實關懷,但更多的是在為現實做注解和辯護,思想者則傾向于分析現實、謀劃未來。思想者具有卓越的預見性、強烈的批判性,能基于對人類社會普遍發展規律的深刻認識,提出超前的判斷,并透過其所處時代的本質,看到人類的未來和命運,再帶著未來的眼光觀察現實。一個民族、一個時代的偉大,需要偉大的思想,更成就于偉大的思想。我希望能為我們中華民族偉大的思想進步做出知識分子應有的貢獻。
《環球人物》:歷史上很多思想家的命運都比較悲慘。
俞可平:但我從未因為自己的言論承受什么壓力。思想者的命運和一個國家的政治環境直接相關,我很幸運地遇上了改革開放,社會政治進步了,思想大大地解放了,學術環境也比過去更加寬松了。當然,最重要的是要看到社會進步的方向。我的很多觀點,比如人權、治理和善治、動態穩定、增量民主、協商民主、市民社會或公民社會、全球治理等,剛提出來時的確引發了不少爭議,現在卻已經廣為人知。你可能今天沒意識到、不贊同,明天沒意識到、不贊同,但只要它代表了社會前進的方向,總有一天會得到認同。
《環球人物》:您的一些觀點被政府決策采納,有人因此給您貼上“文膽”“智囊”的標簽。您對這兩種身份怎么看?
俞可平:我向來否認自己是什么“文膽”和“智囊”,也壓根兒沒想過要成為“文膽”和“智囊”。我認為,“文膽”是中國傳統決策體系的產物,他們是皇帝的私人智囊,幫助皇帝出點子、做決策。現代政治應更多地依靠民主科學的決策咨詢體系,像“文膽”這樣的角色,不應當再出現于現代民主決策體制。
《環球人物》:改革開放這些年,我國碰到了許多挑戰。在您看來,我們目前面臨的最大挑戰是什么?
俞可平:社會的不公是最大挑戰之一。國家統計局公布的2012年中國基尼系數為0.47,超過了國際警戒線0.4,西南財經大學公布的基尼系數更高,達到0.61。物質財富分配的不平等,勢必導致社會其他領域的不公,比如,有錢人能享受高質量體檢,窮人得了小病卻不舍得去看,結果釀成大病;有錢人住的小區擁有24小時監控,窮人的住宅區卻小偷小摸不斷……我們做過不少調研,不公是目前造成老百姓對政府信任度、滿意度下降的主要原因,從某種程度上說,政府正因此喪失公信力。
此外,我們雖在維護社會穩定、改善生態環境、加強法治建設、反腐敗等領域做出了很大努力,但挑戰依然巨大。
《環球人物》:說到反腐,黨中央近年來加大反腐力度,查處了一批貪官,這是民主發展的必經階段嗎?該如何看待貪官頻現給黨的聲譽帶來的負面影響?
俞可平:這絕不是民主政治發展的必然,恰恰相反,是因為民主政治建設的制度還不夠健全。我常說,一個水塘中死了幾條魚,可能是魚本身有病;如果死了一群魚,就一定是水有問題了。同理,如果個別官員腐敗,可能是官員本身的問題,如果大面積腐敗,就一定是制度環境有問題。我們一直忌諱講制度的問題,深怕失去制度自信。其實,這里的制度并非宏觀制度框架,更多的是具體的權力產生和制約機制。
查處這么多腐敗官員,對黨的聲譽肯定會有負面影響。但不查處就不是負面影響的問題,而可能是亡黨的問題了。而且,即使從黨的影響和聲譽來說,查處腐敗官員也比放任腐敗更能博得民眾支持。嚴厲反腐恰恰是“重拾民心”的途徑。當然,要從根本上遏制官員腐敗,還是要做到中央強調的“三不”,即讓官員不敢腐敗、不能腐敗、不想腐敗。作為一名政治學者,我特別看重如何讓官員“不能”腐敗,也就是構筑廉潔政治的制度屏障。這樣,即便有些官員利令智昏、鋌而走險,也有制度阻擋,使其貪欲難以付諸行動。
《環球人物》:您一直倡導國家的民主自由,并將它視作我國政治發展的根本價值。但有人擔心民主化過程會對社會的穩定產生較大威脅,對于轉型時期的中國來說,要做好哪些事情,才能有效應對這種威脅?
俞可平:第一,堅持走增量改革的道路,但在改革的各個關節點上,都必須有所突破,用突破性改革來防止突變,進而防止社會的大動蕩。突破性改革難度很大,但必須去做。這次全面放開二胎生育政策就是一個突破性改革。繼續堅持一胎政策,只會給中華民族帶來災難性后果。
第二,沒有現成經驗可供借鑒時,仍要“摸著石頭過河”;有發達國家的經驗可供借鑒時,要善于“借橋過河”。其實,像生態惡化、貧富分化、社會動蕩等問題,發達國家都有過慘痛教訓,也有珍貴經驗。我們批評他們,卻并未吸取他們的教訓,有些方面甚至更有過之。
第三,我國幅員遼闊,各地差異很大,社會經濟發展階段也不同,必須充分尊重這種差異,最大限度地發揮地方自主性。改革創新是維護社會長治久安的根本途徑,若因為強調頂層設計而遏制地方自主創新,勢必嚴重削弱地方的改革創新動力,最終影響社會的有序發展。
《環球人物》:您最現實的政治理想是什么?
俞可平:我最現實的政治理想有四個。
一是善政。這是我國千百年來一直追求的,古代稱之為仁政,大體上相當于英語里所說的“good government(良好的政府)”。在全球化背景下,作為一個社會主義民主共和國的人民政府,善政應具備八個要素:民主、責任、服務、質量、效益、專業、透明和廉潔。
二是法治。中國古代,皇帝始終凌駕于法律之上,因此只有“刀治”(法制的制為立刀旁),“rule by law”,卻沒有“水治”(法治的治為水旁),“rule of law”。而現在,要讓法律成為公共治理的最高權威。
三是增量民主。我們一定要不斷地通過增量改革來逐漸推進中國的民主治理,擴大公民的政治權益,只有這樣,才能為善政和法治提供制度環境。實現增量民主有三條現實的途徑,一是選拔官員時引入更多競爭,以實現選優;二是從黨內民主走向社會民主;三是從基層民主向更高層民主推進。基層民主可以讓民眾直接享受民主的好處,但高層民主決定國家的命運。
四是安全。我們現在講中國夢,就是中國人民的幸福生活。沒有安全,任何人都不可能感到幸福。這里說的安全有很多層次,最基本的是人身安全,包括溫飽無憂、環境干凈、食品安全、空氣潔凈等;還有秩序良好,走在路上不用擔心被搶、被謀殺。再高一點是自由表達的安全,免于恐懼和壓制,在法律框架內有自由表達權和公共參與權,不用擔心有人來揪辮子、整“黑材料”。
《環球人物》:您最理想的政治現實又是什么?
俞可平:一是善治,它高于善政,除了政府好,整個社會的治理也要好。社會高度自治,政府就變得不那么重要,誰當領袖都無關大局。我們現在做不到,但我希望我們能做到。二是高度民主,直至實現“每個人自由而全面發展”的“自由人的聯合體”。這是馬克思主義的最高命題,也是我的最大理想。
幾個小時下來,我們的話題從學術聊到現實,從政治聊到生活,聊得越多,就越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著實是個矛盾綜合體:
他記憶力超強,一本書讀過一遍就能復述出大致內容,離開中央編譯局前給老領導打電話告別,不用翻電話本,一個個電話號碼就在腦海里;但生活中,這個“超強大腦”就失靈了,身為國航終身白金卡會員,每年進出首都機場幾十次,卻在某次接機時將女兒拉向了通州,而他們的家其實在昌平;
他心細如發,在中央編譯局任副局長時分管多個呈報中央決策層的內參,幾乎沒有出過大的差錯;事關生活瑣事,卻變得大大咧咧,每次出差必會丟點兒什么,直到有一天突然發現,“買了那么多襯衫,怎么都沒了”;
他貌似無趣,給自己定下了“不參加應酬”“不上電視”等清規戒律,也從不唱卡拉OK;論興趣愛好,卻不比任何人少,爬山、打球、游泳、跑步、駕駛、射擊,每天臨睡還要看一部電影……
就是這樣一個人,一面在興趣的指引下感性地選擇人生方向,一面用超級理性的大腦將每一步的起承轉合安排得井井有條。回首間,他心滿意足:“從小到大,我的理想一個一個都實現了,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