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培利·諾德曼關于圖畫書的“先驗圖式”理論

梁徵琳　耿偲特　王玨

【摘要】培利·諾德曼的“先驗圖式”理論，不僅讓中國本土作者對圖畫書創作與其圖文關系運用有了新的認識，同時也為中國圖畫書研究提供了極為重要的理論依據。

【關鍵詞】培利·諾德曼；圖畫書；圖文關系；先驗圖式

圖畫書亦稱為繪本，是用圖畫與文字共同敘述一個完整的故事。一般認為，現代圖畫書誕生于歐美，20世紀90年代開始逐步引入中國內地，并于21世紀開始在中國得到迅猛發展。圖畫書的引進出版熱潮同時推動了中國本土圖畫書的發展，圖畫書創作理論研究也日益受到了各界學者的關注。但是中國圖畫書研究起步較晚，因而理論的匱乏使其藝術創作顯得較為形式化和表面化。形式化主要表現為作者僅將圖畫書作為教讀者藝術欣賞的一種手段，表面化則體現在作者把圖與文簡單地理解為形象與抽象的對應關系。理論的缺失令本土作者難以獲得專業理論的指導，導致他們在創作中無法合理運用圖畫、文字等敘事要素，也就難以有效地開展圖畫書藝術創作，將圖畫書真正的內涵與價值展現出來。

培利·諾德曼是當今圖畫書理論的重要研究學者，其著作《話圖：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閱讀兒童文學的樂趣》被譽為圖畫書界最具權威價值的理論基礎。他從認知學的角度對圖畫書圖文關系提出了“先驗圖式”理論，為圖畫書作者認識圖文關系及有效運用圖畫、文字等敘事要素提供了重要依據。

一、“先驗圖式”的理論基礎

“先驗圖式”理論出自培利·諾德曼的著作《話圖：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該書結合符號學論、先驗圖式論以及讀者反映論等學說，對圖畫書圖文關系的各個層面進行理論闡述。在探討圖畫書圖文的特質時，諾德曼從實踐和理論中推導并發現，文字和圖畫既彼此限定，也相互增強，并且文字和圖畫的敘事只能交替進行；基于這些特質，他推斷并相信圖畫書擁有獨特的節奏以及在形狀和結構上的特殊慣例，是一種以不同敘事技巧組成的獨特性體。

培利·諾德曼對圖文關系的研究是以先驗圖式理論為研究基礎，“先驗圖式說”來源于康德哲學，康德承認人類一切知識均來自于經驗，而認知心理學家尤瑞克·尼瑟爾是這樣解釋先驗圖式的：“不只是閱讀，連傾聽、感受和觀看都是連續不斷的技巧性活動，所有這些技巧性活動都要仰賴事先存在的結構……那就是‘先驗圖式。先驗圖式會主導知覺活動，而且當知覺活動發生的時候，先驗圖式本身會有所改變。”

上述觀點可看出，認知心理學家主張人類的感知不是在眼睛里，而是在腦海里，由知覺感官提供的新訊息，必須在過去經驗的基礎上加以詮釋，我們方才可以理解接收。

因此，培利·諾德曼認為圖畫書中系列連貫的圖畫會以彼此為先驗圖式來運作。一開始，讀者會依靠已經建立好的先驗圖式去了解其中的圖與文，即讀者憑借著先前關于該類型故事的閱讀經驗，來猜測圖畫要傳達的大致信息；接下來，與圖畫相匹配的文字可以幫助讀者確認自己的理解是否與圖文實際內容一致，并依據文字提示了解圖畫所要表達的主題中心；同時，圖畫也會提供資訊，引導讀者重新詮釋文字的含義。就這樣，讀者從圖畫書上一頁所獲得的全部資訊，會變成下一頁新圖畫與新文字的先驗圖式，如此不斷地連續下去，直到整本書結束為止。

這說明，讀者在閱讀時會將先前積累的經驗知識與新事物進行印證、接收，而圖畫書的圖文關系充分利用了讀者對文字的已知，進而在圖中找到認證的先驗圖式方法來表現故事。

那么，依照先驗圖式的假設推論，讀者在閱讀圖畫書時，是否會以其先備知識作為感知圖畫的基礎？這要談到圖文關系的特質，與傳統意義上的圖畫相比，圖畫書中的圖畫多了文字對它的限定，因此，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會根據信息的特定提示來理解畫面內容，而無需憑借自己的猜測去詮釋圖畫對象，圖畫書中的文字就像一個提供認知的地圖，引導讀者去發現圖畫細節中所呈現的不同意義。

有學者認為，圖畫書的圖畫所蘊含的視覺信息甚至超越了文字的描述范圍，所以圖畫的意義在于“延伸”文本，但培利·諾德曼卻表示，“圖畫限制了文本，而文本限制圖畫的隱喻”的說法似乎更精確。他舉例，同樣是一幅描繪了小男孩被香蕉皮絆倒的情景的圖畫，卡通畫風會讓讀者感到這是一件帶有喜劇色彩的事情，而寫實性畫風則會透過逼真的視覺細節暗示讀者這是件引人同情的事。圖文借由相互的限制而結合在一起，扮演著一個讓彼此完整的角色，共同呈現圖畫書故事。

二、以先驗圖式理論為導向的圖畫書創作策略

圖畫書閱讀樂趣的根源來自圖畫與文字之間的互動關系，培利·諾德曼認為，圖畫書的創作既不同于純文本故事的編寫，也與一般圖畫、插圖的創作有所區別；要創作出符合故事主題基調的、正確的圖畫書作品，作者應該從把握故事整體內涵、用圖畫關聯并延伸文本以及善用圖文關系等三方面進行。

（一）研讀文本信息，把握整體內涵

圖畫書中的文字更能把重要的、指定性：明確的信息傳遞給讀者，培利·諾德曼在《讀圖》有關圖畫書文字的論述章節中提到，讀者只有在透過文字了解內容重點的前提下，才能獲知圖畫有哪些值得特別關注的視覺細節，假若沒有對應的文字解說，圖畫就無法向讀者傳遞該故事特有的趣味和價值。因此，作者在繪制圖畫書前，應先研讀文本以了解故事的整體屬性，把握文字描繪范圍與重要信息，利用視覺訊息去詮釋圖畫對應的文字內容。

（二）延伸文字內容，豐富畫面涵義

圖畫書中的圖畫是讀者獲取故事訊息的重要來源，畫面透過各視覺對象間的關聯來延伸和豐富文字信息，并推動故事的發展。南茜·艾克紅·柏柯的《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以“在黑檀木的窗邊坐著一位皇后，她正在縫衣服”。這句簡短的文字作為故事開場，畫中身著華貴衣飾的皇后在城堡的一扇窗前安靜地縫制衣服。通過這幅圖畫，讀者確認到了先前從故事文本中了解的皇后形象；并且通過觀察皇后的著裝、動作及身處環境等局部細節，來猜測想象她的背景來歷；還根據畫面藝術風格和繪畫手法判斷出文字所講的事物樣貌。培利·諾德曼通過上述案例提示我們，圖畫不僅能提供與文字相對應的視覺訊息；并且還會利用視覺形象賦予故事角色獨一無二的個性，加深讀者對該故事角色的印象。因此，圖畫書作者應學會依據文本來豐富畫面內容，以達到用圖畫延伸信息含義的創作目的。

（三）善用圖文關系，增強閱讀體驗

圖畫書是一個整體，與單純的文字配圖書籍相比，它所呈現的信息量更大更多。日本圖畫書之父松居直先生曾用“圖×文=圖畫書”的公式來說明圖文互補關系之于圖畫書的重要性。從圖畫書的閱讀反饋來看，讀者單看文字或圖畫，其理解思維均會與整體閱讀圖畫書有所不同，這說明圖畫書中的圖與文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對故事整體性做出了貢獻。由此，培利·諾德曼認為，比起單純的圖與文綜合，合理的圖文關系能使圖畫書讀者獲得更為豐富的閱讀體驗。

以莫里斯·桑達克的《野獸國》為例，伴隨著書中第一頁圖畫的文字“麥克斯在惡作劇”，讓讀者了解到，原來麥克斯在墻上釘釘子是正在惡作??；而透過畫面描繪，讀者也對身穿大灰狼外套的麥克斯在墻上釘釘子的惡作劇行為有了形象的認識?！兑矮F國》的案例告訴我們，文字會把圖畫所要呈現的最有趣、最能傳達意義的部分凸顯出來，而圖畫能幫助讀者更清晰、更形象地理解文字所傳達的訊息，因此，圖畫書作者應意識到圖文互補關系的重要性。

三、結語

培利·諾德曼關于圖畫書的獨到研究與理論見解，讓中國本土圖畫書作者對圖畫書的圖文關系及創作有了重新的認識。他從認知學角度進行的先驗圖式分析，不僅能夠幫助作者們了解如何利用文字和圖畫之間的差異去演繹圖畫書趣味，更對相關研究者及愛好者深入認知圖畫書有著重要的理論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