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的筆墨構圖對青花裝飾的影響

洪健康

筆墨構圖是中國畫表達形式的主要手段。大多個人的品性、學養(yǎng)、才情均能從筆墨上得到體現。中國畫的構圖是沒有定式的，它是用虛實、縱橫、交叉、疏密、中邊、占角等手法去處理。但構圖應使人感到畫外有畫，無畫處亦有畫意。畫外有畫則意境開闊，無畫處有畫則會含意不盡。在青花裝飾上亦有借鑒，如青花大王王步的鯰魚瓷板畫，畫了兩條鯰魚，除此之外沒有畫其它任何東西，剩下的是大面積的空白，這空白為鯰魚的自由活動提供了一個大的空間，兩條鯰魚宛如一對情侶，悠悠然在無拘無束地漫游著，上面的鯰魚用一根須招呼下面的鯰魚，起著點情逗趣的作用。然而大面積的空白，卻又不使人覺得它虛空，它通過兩條鯰魚互遞衷情的動態(tài)，使人感到空白處似一片寧靜、清澈透底的湖水。

青花瓷潔白細膩的胎體，濃翠艷麗的青料，為瓷畫者灑脫自如的運用和表現中國畫繪圖技巧，提供了工藝上的先決條件。如在以人物為題材圖案的元青花上，人物采用“白描”手法，凝煉堅實，形象生動傳神。特別是在描繪山石的技法上，完全繼承了南宋四大家的藝術特征，采用了“大斧劈”皴法，用筆直掃，水墨俱下，輕重分明，見棱見角。如果把它描繪的山石形象，與南宋馬遠《踏歌圖》上山石加以比較即會欣賞到同工異曲之妙。而明代青花瓷的裝飾又因各個時期借鑒了不同的技法，明代早期青花花紋豪放生動，多用纏枝花、一束蓮、牡丹、雀梅、三友圖等。繪畫勾、拓用筆隨意揮就。如江西省博物館館藏明青花帶蓋梅瓶。用青花料色繪蓮瓣四片，瓣內繪如意頭紋，蓋身至瓶底，皆繪纏枝牡丹，紋飾豪放富麗，牡丹花朵儀態(tài)萬方。近底處勾繪變體仰蓮，九瓣與蓋仰伏相對。明代中期裝飾花紋纖細秀麗，別具一格，產品的型、質、紋、十分和諧統(tǒng)一，多用花鳥、嬰戲、柵欄樹石、云竹垂柳、葡萄、纏枝蓮、八寶、連理牡丹等。繪畫用筆疏簡，紋樣筆觸明晰，線條柔和流利，自然產生輕重粗細變化，畫意飄逸瀟灑。畫法上出現了“分水”法，使青花瓷清麗鮮亮，這是青花彩繪技法的一大進步。如江西省博物館明青花瓷長頸雙耳瓶，頸部繪有對稱折枝果。腹部以寫實手法用大筆頭水墨畫繪對稱二朵折枝花，腹上以二片花葉對稱裝飾，各朵花間均以二道弦紋相隔。用筆酣暢，灑脫不羈，筆致肥潤圓柔。明代晚期，裝飾花紋率意灑脫，多用蓮花魚藻、云鶴、壽山福、海鳥、鹿、牡丹、折枝花果等。題材豐富，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繪畫用筆基本上采用雙勾分水畫法。如江西省博物館館藏明青花嬰戲小瓶，頸部勾繪蕉葉紋，下飾帶壯寶相花二朵，并以二道弦紋相隔，腹部繪對稱纏枝牡丹二朵，花枝之間對稱二裸童，作舞蹈狀，形象簡約生動，寥寥數筆，出神入化，充滿濃郁的生活情趣，筆法嫻熟。中國畫中墨分“焦?jié)庵氐濉蔽迳嗷ㄓ昧辖枞∧譃轭^濃、正濃、二濃、正淡和影淡五種。水墨畫在生宣紙上煙散，料水在釉坯體上經燒會暈化，前者有水墨筆痕產生墨韻，后者也有清晰的“水浪”形成一種韻味。清康熙青花分水運用達到歷史的高峰，料色從濃到淡有七、八層之多，濃料不枯不澀，淡料不浮不躁。這種方法集中表現在山水畫面上，通過深淺不同料色的分水，產生了一層一層的水浪，把水光山色表現得淋漓盡致。近代王步在此基礎上采用灑注料水的方法，兩手配合，使料水流淌構成紋樣，有如中國畫中的潑墨。他在坯上力求表達出墨氣淋漓的韻味，給人“意足不求顏色似”的感覺。把荷葉、菜葉、葡萄葉畫得酣暢滋潤。如瓷板畫“菊花八哥”，運用了分水來表現，八哥羽毛沒有采用國畫點塌方法，用分水將其各部位不同羽毛的質感表現出來，背羽和赤羽，甚至細嫩的腹羽，都是用濃淡不同的料水“分”的。這種獨到的表現方法，既保持了青花瓷快透澈的特色，又具有水暈墨章的妙趣。用青花裝飾把中國畫筆墨構圖運用推上了一個高峰。

然而青花裝飾不同于中國畫，在借鑒水墨畫的筆墨技法時，不能生搬硬套，而要結合青花繪制工藝特點，進行技法的探求，創(chuàng)造既符合青花制作工藝要求，又能充分利用材料本身的性質特性，在吸收文人畫風格的基礎上，發(fā)揮它獨特的表現力，使得青花體現得更強烈，更富有生命力。因青花料是以鈷為主，用多種礦物質組成的原料，用水調畫沒有粘性，雖在繪制時可少許加進幾滴甘油，以減少坯的吸水阻力和增強料水的粘度，致使運筆時滑潤，筆線易流暢。即使這樣要畫出厚薄一致的長線，仍是非常不易的，由于坯體的吸水性，不允許細畫細描，稍一停頓，就會筆勢滯凝。繪制時，如行筆太快，線條易失勢而纖弱，以致料淡，若太慢則筆意滯澀，還易犯料刺的毛病。故而用中國畫前人如“折釵股”“如錐劃沙”等筆法。畫線時“以扛鼎之力運寸管”即不浮且用力均勻，快慢相宜，并做到“眼明、心細、手準”。才能運筆自如，線條剛勁挺拔。在借鑒水墨畫的筆墨技巧時。青花與宣紙有著很大區(qū)別。為了更好地表現青花，使用了特有的工具“雞頭筆”。雞頭筆是以筆鋒牽引著料水在坯上運動，筆鋒不觸及坯體，由于料水多而涌，坯體吸干稍緩，料水粗粒下沉，細粒上浮，燒成后色澤溫潤，明凈瑩澈，水色尤為鮮亮，蒼翠雋秀，淋漓酣暢。為了增強水色的表現力，用“雞頭筆”蘸濃水后，筆尖蘸些清水落筆分水，在最濃處收水，從而產生了很自然的由淡到深的明暗效果。在借鑒同時以熟練的青花技藝融匯中國筆墨構圖，別開生面，創(chuàng)作出氣勢磅礴，筆意奔放，淋漓酣暢，博大精深的青花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