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外出的女性一般都會出于安全考慮請求親戚或朋友陪同,而如今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趨勢——越來越多的女性選擇接受自衛(wèi)訓練來保護自己。特別是兩年前新德里發(fā)生的一名女學生在黑公交中被6名男性輪奸致死的惡性案件之后,印度女性自我保護意識更強了,相應的一些被俗稱為“反強奸培訓班”的自衛(wèi)訓練機構也愈加受到女性青睞。
對付歹徒的“最后一招”
“我教女學員如何用雙手攻擊意圖不軌的男性,如何讓他們疼痛得嗷嗷叫。”新德里一處武術中心的教練拉賈尼斯·賈瓦斯告訴記者,女子防身“最好的自衛(wèi)方法是掙脫和逃跑,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可進行搏斗”。他說如果歹徒用雙手掐住了你的脖子,你應該用自己的雙手猛擊歹徒的雙眼,當他看不見時就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歹徒將你推倒在地,俯身抓住你的雙手,你應該順勢將其雙手向前拉直,趁其失去支撐點時翻身壓在他身上。最后一招便是猛踢男性的下體。”
除了教導自衛(wèi)的肢體訓練之外,賈瓦斯所在的武術中心還售賣“女性的力量”辣椒噴霧以及普及自衛(wèi)知識。
諳熟自衛(wèi)常識的阿巴·夏瑪看了看記者的打扮說:“你把圍巾纏繞著脖子的戴法很危險,歹徒如果將圍巾兩端一拉,你就會窒息。”她又看了看記者背包的姿勢說,“你把包挎在右肩很容易被路旁的人搶走”——印度是左行,所以旁人一般在你的右邊行走。
記者連忙把包的背帶越過腦袋挎在左肩上,她說這樣“更危險,歹徒不僅能把包搶走,還順帶著把你也拖過去,你的生命比包里的錢財重要,正確的方法是把包輕挎在左肩。”
說到2012年12月底的那起輪奸致死事件,賈瓦斯教練說:“如果這名受害的女學生知道如何進行自我防衛(wèi),她可能就不會死。”他說,“例如她可以利用在后座的狹小空間逐一對付那6名強奸犯,充分利用腿部力量攻擊對方要害等。”
“紅色部隊”組織興起
在印度北方邦首府勒克瑙的“紅色部隊”組織,每年給大約5000名女性提供免費的自衛(wèi)訓練。該組織有時一天就會培訓700名年輕女學生。雖然非常勞累,但是該組織27歲的負責人烏霞說,看到她們那么熱情和積極也就不辛苦了。更深層的原因是,烏霞跟這些女孩子有著相似的遭遇,能夠感同身受。
2005年,18歲的烏霞順利成為一名培訓師。但在工作場合,她總是被一名男同事調戲和性騷擾,兩年后的一天,這名同事試圖強奸她,雖然他沒得逞,卻給烏霞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她受到震驚,變得抑郁,并一度住院,這樣的痛苦折磨了她一年多。
之后,烏霞在一名朋友的幫助下重新開始培訓師的工作,并將這名同事告知上司,但卻沒人理會。于是,她辭職后自己成立了一個兒童教育中心。
烏霞的遭遇,是無數(shù)印度女性的一個縮影。
在印度,女性處于無所不在的不安全之中,甚至在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最安全的家——女性往往被家中兄長、男性親戚性騷擾。在學校,男同學也會欺負和調戲女同學。而在學校里,女學生最常遭遇來自老師的性暴力。數(shù)據可以佐證這一可悲的事實,據官方犯罪統(tǒng)計,印度每22分鐘就有一起強奸案發(fā)生。根據印度國家犯罪記錄局的最新數(shù)據,印度登記在冊的強奸案從1971年的2487例上升到2011年的24206例,增長率高達873.3%。在新德里這個臭名昭著的“強奸之都”,過去四年里強奸案持續(xù)高發(fā),2011年共有572名女性被強奸。除此之外,尤其是農村落后地區(qū),還有大量性侵犯案件從未被曝光。
2011年,烏霞組織了一個為期三天的性別工作坊,她得知很多女學生都曾被兄弟、叔叔或是親密的親戚強奸過,她們告訴自己的父母,但卻被父母叮嚀:不要外出。
“對我來說,這又是一次打擊。不僅我,包括我的學生們都在受苦,我決定要成立‘紅色部隊組織來跟性暴力作斗爭。”烏霞告訴記者,“紅色部隊”組織成立之初,她沒有得到來自長輩父母的支持,唯有自己的女學生們的支持讓她堅持下來。“紅色部隊”組織,也是在2012年12月底的新德里惡性強奸案之后開始提供自衛(wèi)培訓課程。
起初,當穿著紅黑色外衣和褲子的女學員們在社區(qū)里游行并要求保護女性時,那些男人們嘲笑她們道:“瞧,危險警報一響,‘紅色部隊來幫你。”
如今,3年過去了,該組織已經擁有15名核心人員,平均一天,她們要負責管理和培訓522名女學生。“‘紅色部隊的培訓目標是100萬人次。”烏霞告訴記者,“紅色部隊”不僅教女性自衛(wèi),還不定期組織性別工作坊、法律工作坊——為強奸案幸存者打官司,做她們的后盾。
“我們還計劃為幸存者們設立自衛(wèi)研究所。”烏霞說。
“我們不是相信以暴制暴”
全印度目前有多少女性參與自衛(wèi)訓練不得而知,但大多數(shù)此類訓練由印度警方和非政府組織進行,后者多主動與警方合作實行此類培訓。在強奸案高發(fā)的新德里,警方在2013年向學校、大學和公司的16493名女性提供了自衛(wèi)訓練課程。這相比2012年來說,增加了一倍。
面對著像“紅色部隊”這樣的女性組織的不斷涌現(xiàn),印度的社會學專家們卻表現(xiàn)出了擔憂。他們認為,這些組織看起來好像是女性給自己賦權來保護自己,但效果有限。因為給女性提供保護,應該是國家和社會的職責而非女性自己的責任。
在專家看來,要解決泛濫的強奸現(xiàn)象,必須要改革印度的社會體制和司法體制——例如嚴懲強奸犯等。賈瓦斯教練也認為,要從根本上杜絕強奸案,就必須要解決印度社會日益擴大的經濟與社會不平等狀態(tài)。
“要根本改變男性通過強奸女性、不尊重女性,而顯示自己權力的男權社會思想。”正在學習武術的夏瑪女士告訴記者,女子光通過學習如何徒手應付持刀“歹徒”,遠遠不夠。
而烏霞也說,選擇進行自我保護訓練并不意味著我們相信“以暴制暴”。“我們厭惡暴力,希望政府提供良好的治安管理,使我們能生活在安全之中。如果政府不能拯救和保護我們,女性不得不起來自己保護自己。”她認為,“自衛(wèi)不是暴力,我們教女孩子如何進行自衛(wèi),能夠跟性暴力作斗爭,沉默才是暴力的開始。”
烏霞還認為,造成印度對女性的性犯罪泛濫的主要原因是性別歧視,尤其是對女性的不尊重。在印度男性眼中,女性就是一件東西,“就連警察也認為,強奸并沒什么不人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件,只有男性的這種思想能夠改變,性犯罪現(xiàn)象才能改變。”
(《國際先驅導報》2014.12.30 陳雪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