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國經濟動蕩、前期規劃欠缺、戰亂頻繁等因素,常使一些海外投資項目血本無歸。最極端的一次,是中方人員剛與非洲某國簽訂30億美元的合約,幾小時后飛機落地北京,就聽聞該國政府倒臺的消息。
中國外儲主要由三部分組成,一是貿易順差;二是境外投資者直接投資的凈流入;三是境內企業在境外機構的融資所得。截至7月末,我國外匯儲備降至3.65萬億美元,連續4個季度減少,為有記錄以來最長的下降周期。
盡管解讀頗多,但決策層以外匯儲備支持“走出去”戰略,已見效果。減少的外儲中,有部分用在了絲路基金等機構注資和加大對外投資力度上。專家估計,上半年我國非金融對外投資比去年同期增加約50%。如,據報道中的外儲身影——絲路基金的400億美元中,首期100億美元有65%來自外儲;金磚銀行(新開發銀行)1000億美元應急儲備基金中,中國出資額為五國之首;而首批注冊資本1000億美元的亞投行,外儲亦是其堅實后盾。
一位國家外管局原副局長評價道,助力企業“出海”,或是有史以來我國外儲的最大一次變革。那么,在助力“出海”時,中國外儲如何平衡“政治賬”與“經濟賬”?
“新債”之前先算清“舊債”
“注資政策性銀行,是為助力其對‘一帶一路等國家戰略的支持配合。”國家外管局原副局長魏本華說,如此規模的債轉股方式注資,應該在“新債”發生之前弄清楚“舊債”的來龍去脈。
一位政策性銀行高管解釋,該行所擁有的外匯都是以“各種形式、各種渠道來自央行”,一旦每年超過一定額度,就只能靠自己發債尤其在境外發行低成本債券來籌資。但由于我國外儲規模高企,境外發債這一渠道也常因為導致外儲規模擴大而被迫作罷。
例如貫通東非和中南非的交通動脈坦贊鐵路的修建,最初就由中國提供了9.88億元無息貸款,發運設備材料近100萬噸,走過了“一事一報”的特殊路徑。而如今,這條鐵路已近廢棄,年運量不足50萬噸,每周兩趟客車,設備老化失修,經營難以為繼。
“坦贊鐵路建成30多年,至今仍在虧損。”前述高管坦言,為維護中國與坦桑尼亞等國的友誼,該行至今仍每年給予其無息貸款。貸款來源,一部分依靠該行的其他業務收益,一部分則直接來自外儲。
他國經濟動蕩、前期規劃欠缺、戰亂頻繁等因素,常使一些海外投資項目血本無歸。最極端的一次,是中方人員剛與非洲某國簽訂30億美元的合約,幾小時后飛機落地北京,就聽聞該國政府倒臺的消息。類似案例不在個例。
此外,多年來,國開行、進出口行等政策性機構始終困擾于商業性與政策性雙重身份,既無法以市場化手段獲得正常利潤,又必須以政策性身份來承擔政治性任務,保本微利已屬不易。
“我們至今也無法完全做到資金自我循環,還需五六年時間。”前述政策性銀行高管說,該行始終在“不掙錢”和“不虧本”之間如履薄冰,想擴大貸款規模還須向央行伸手。
4月,國務院批準了3家政策性銀行改革方案,提出補充其資本金,將一定程度上緩解矛盾,但“舊債”累積和“一帶一路”等新要求仍在加重其負擔。
“誰能在銀行背后擔風險、負責任?”國開行前監事長姚中民表示,要先建立責任機制,然后打通國企、民企等多種資金渠道,上下協力,才有可能少欠些經濟賬。
“善用”是個大課題
去年以來,金磚銀行、絲路基金、亞投行等一系列機構相繼成立,無一例外地以外儲大額出資,瞄準新興市場、絲路沿線與亞太地區的基礎設施、互聯互通。
外管局總經濟師黃國波表示,此番以外儲出資,有助于突破我國在較高財政赤字和債務下積極參與國際社會建設的能力局限。而善用市場化運作模式、當地政府和社會的支持以及國際多邊機構的影響力,將有利于實現外儲的保值增值。其中,最關鍵的抓手莫過于委托貸款——外管局外匯儲備委托貸款辦公室前主任王燕之,年初便任絲路基金總經理一職。
公開信息顯示,該辦公室成立于2013年,意在以市場化手段來創新運用外儲,調節銀行外匯資金余缺,緩解各類企業“走出去”和“引進來”的外匯資金不足問題。
“我們符合標準,卻從未獲得過委托貸款。”一家大型國企負責人表示,委托貸款審批復雜,利息和商業貸款差別不大,還不如境外融資來得劃算。并且,我國企業的全球并購日漸增多,資金需求量大且收購之后的負擔較重,委托貸款在期限上也不具備多少優勢。
事實證明,境內企業中,稍有國際融資能力的大型企業都會轉投低廉的境外融資,中小微企業則往往會因缺乏“背景”被拒之門外;境外企業中,發達國家的建設需求相對低迷,而發展中國家的大部分企業又嫌成本太高,因而委托貸款就只能推向一些經濟、政治不確定性較大的亞非拉國家,以高風險換來高收益。而由此付出的代價,是政策性銀行的不良率可能大幅增加。
絲路基金怎么辦
“‘一帶一路沿線發展中國家甚多,且絲路基金、亞投行等均以支持基建設施、互聯互通為己任,任務重、規模大且周期長,做起來有很大的挑戰性。”前述政策性銀行高管認為,“這些項目原本就是商業性金融的盲區,盡管絲路基金倡導商業化運作,但實踐起來難度不會小。”
“一起合作項目,我們的審批會明顯快于絲路基金。”前述口行前高管稱,就怕決策機制不順而延誤投資時機。但是,決策機制的搭建并非一日之功,進出口行旗下一個首期規模僅10億美元的小型基金,其系統搭建就耗時兩三年,絲路基金400億美元的體量和強大的國際聲譽,完備基礎工作至少需一兩年時間。
4月20日,絲路基金、三峽集團宣布將共同開發總投資額16.5億美元的巴基斯坦卡洛特水電項目,以“建設——經營——轉讓”的BOT模式,開啟了首單業務。
絲路基金董事長金琦在不久后的一次講話中透露,巴基斯坦政府有針對性地制訂了一些支持和吸引電力投資的保障政策,由此來確保投資收益。央行行長周小川早前也對外表示,絲路基金投資期限較長,但是需要有回報,其做的項目也要有效益,只不過是從中長期的角度來看效益和回報。目前,絲路基金不含有外援性或捐贈性的資金來源。
“但究竟能否平衡政治賬和經濟賬,運營一段時間后才會知道。”前述政策性銀行高管說。
(《財經國家周刊》 2015年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