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爾夫數宗罪

胡柚柚

2013年，三亞，海南省G98高速公路的圍欄被人為破壞，一個“自建”出口直接通向原海航九仙嶺市花高爾夫球場，這是全國首例擅自破壞國道高速公路為自己鋪設專用車道的高爾夫球場，其影響比高爾夫球場猖獗的非法圈地行為更加惡劣。

早在2004年，國家就因高爾夫球場大量占用耕地、林地，大量耗水而停止批建高爾夫球場，但據不完全統計，十一年來，全國高爾夫球場的數量不僅沒有下降，反而打著“高爾夫別墅”“高爾夫大盤”等各類地產開發的名頭，如雨后春筍般劇增400家。

2014年7月，國家發改委、國土部等11個部委聯合下發《關于落實高爾夫球場清理整治措施的通知》，要求以2015年6月30日為限，對現存高爾夫球場進行分類清理。

2015年3月30日，國家發改委在其官方網站公布了66家已經取締的高爾夫球場名單，同時表示，按照國務院部署，各地政府和國務院有關部門積極開展高爾夫球場清理整治工作，取得了階段性成果。

任性的高爾夫

高爾夫運動緣何會在中國如此受到歡迎？

說白了，高爾夫運動不過是以最少的動作，使用一個毫不舒適的器具將一顆小白球送進洞中的游戲。它的規則書拖沓繁復，厚達200頁，除了職業運動選手，普通愛好者很難弄清楚其中所有內容。

但是它為各行業的精英們提供了非常隱私且舒適的運動環境。在歐美國家，高爾夫和生意是不可剝離的親密伙伴，人們常說：CEO就是那種早上在辦公室談論高爾夫，下午在高爾夫球場談工作的人。

1995年，迪士尼CEO邁克爾·艾斯納、巴菲特、湯姆·墨菲和比爾·蓋茨相約打了一場高爾夫之后的兩周內，迪士尼就完成了對大都會的收購案。

因為高爾夫高昂的成本，它無可厚非地被冠以“貴族運動”的稱號。來到中國之后，它也延續了這一特征，人們相信在高爾夫球場更容易結交權貴。就像月餅、大閘蟹、黃河刀魚一樣，現在人們總把高爾夫與官員的腐敗行為聯系在一起——從被曝光的一些官員貪腐案件來看，接受高爾夫球會會員卡或直接成為高爾夫球球會理事是常見的賄賂手段。

《紐約時報》在今年4月19日刊登的《中國打擊“富豪運動”——高爾夫》一文中指出：“高爾夫已經成為誘惑共產黨官員走上歧路的‘高爾腐，雖然它看起來比毒品、賭博、賣淫、非法斂財和鋪張浪費等腐敗現象和不道德行為更不起眼，但中國政府已經下定決心切斷其與貪腐的聯系。”

以廣東省為例，新規定明確要求官員：不準參與高爾夫球賭博活動，不準跟與行使職權有關系的人員打高爾夫球；不準接受企業饋贈、優惠和以其他方式安排的高爾夫球活動；不準在高爾夫球場或與高爾夫球有關社會團體兼職。

位于廣州花都區花東鎮山前大道九龍湖度假區后山附近的薩爾斯堡高爾夫球場，也在此次發改委公布的名單之中。在八項規定頒布之后，球場的客流量明顯減少。

高爾夫可能會成為近期中國官場中的禁忌話題。

被忽視的公共利益

除此之外，高爾夫球場的建設對于生態環境的破壞力也非常大。

一方面，草場本身的生態價值不高，在城市降溫、消耗二氧化碳等方面作用不及林地。根據2010年的一組統計數字顯示，中國327家高爾夫球場總占地面積達640176.655畝，相當于當年中國基本耕地面積的0.004%，但其中只有8%的土地使用途徑合規。另一方面，高爾夫球場也是奢侈型水消費的典范。2011年，北京市水務局副局長畢小剛曾透露，北京的高爾夫球場在2010年的耗水量高達4000萬立方米。這個數字，比京郊著名的官廳水庫一年的可利用水量還要多。

更為重要的是，大部分高爾夫球場都建設在環境優美的度假區和風景區，球場基于對草坪的維護，每年會噴灑超過50種農藥，其中一部分隨著水滲透并殘留在土壤里，對地下水和土壤造成深度污染。這些都是誘發生態問題的不穩定因素。

廣東惠州東江明珠高爾夫球場位于惠州市惠城區水口鎮的東江河道上，東江的這一河段是重要的水資源保護區，是下游東莞、深圳、廣州和香港的飲用水源地。2014年“清理整治”開始之后，人們發現球場掀開的草坪下，是已經變得蓬松和嚴重沙化的土壤。

但是取締高爾夫球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2014年的“清理整治”通知被媒體廣泛譽為最強的一道高爾夫禁令，但事實上，人們發現，在公布的名單中，有的已經“取締”了十年才終于被取締，有的存在多重違法行為，而且拒不整改，長期偷偷經營。同時，也有一些早已被宣布違法的球場“逃出生天”，獲得“整改”資格而暫時未被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