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防科工局科技委主任 欒恩杰
習近平總書記在《關于〈制定十三五規劃建議的說明〉》中提到建議稿起草過程中所把握的幾項原則:一是堅持目標導向和問題導向相統一;二是堅持立足國內和全球視野相統籌;三是堅持全面規劃和突出重點相協調;四是堅持戰略性和操作性相結合。習近平總書記所說的這些原則,也是做好行業戰略研究、戰略規劃的根本依據。
若缺乏對目前態勢的深刻了解和分析,也就無從知曉我們所處的環境、條件、水平、差距,從而難以掌控后續的工作脈絡。但是,往往在做“態勢”分析的時候,很難把現實中的常見之物進行準確地提煉和總結,這體現的不只是工作水平,而是是否真正透徹地掌握了情況,是否具備能真正客觀地看待和分析情況的能力。
把握態勢,需要從國際、國內和行業自身三個視面去思考,以之為立足點,開展一份有分量的發展戰略報告的研究與撰寫。有了態勢的把握,對發展的趨勢展望就有了依據,能夠比較容易地將影響目前發展的技術阻力、矛盾、難點梳理清楚。解決這些難點應當是發展趨勢的第一個目標,在攻克這些技術關鍵之后,分析來自各方面的需求,以其為動力和切入點確定中遠期目標,也就變得較為容易。
在確定目標的同時,還要對這些目標的定義進行研究,使參與研究的有關方面對定義形成共識。比如研究“建設航天強國規劃”這樣一個命題,首先要弄明白強國的內涵什么,航天強國和航天大國的差異是什么。就形式邏輯而論,定義是“種差加屬”,上述兩者的種差在何處。這個問題上認識不清楚,有時會產生愈談愈模糊的現象,甚至會陷入無解狀態,或者陷入到一個循環中,因為命題的論述中會不時冒出某些相悖的個例,使其難以自圓其說。
一個不與外部進行信息、能量交換的封閉系統是不存在的。因此,不但戰略規劃中長期性的課題具有開放式結構,短期的戰術性或單項任務性的計劃也要有開放式結構。
回到航天強國這一命題,強與弱不是絕對孤立存在的,它是一個比較過程,和馬拉松比賽的前與后一樣,強是相對于弱而體現的。在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如果孤立地立足于自己的進步和其他人目前的狀態不變來相比,則認識會偏離真實。15年前當我們研究大火箭的開發任務時,20T的能力是國際領先位置,15年后的今天,當我們的大火箭快要豎立在發射臺上的時候,技術先進國家已經達到了50T、100T,開始向130T進軍。所以,真實的情況是,我們確實努力奮斗了,也確實長足進步了,但差距的拉大也確實出現了。
因此,在研究航天強國戰略規劃時,回避不了的一個命題是別人的規劃是什么,誰是對手,我們將超越誰,當我們達到規劃目標點時他們站在什么地方。這是一個開放式的研究。任何一個同行,只要想進步,就不會停在那里等待別人超越。當我們在努力縮小差距的時候,他國也會以更大的努力去奔跑,就像美國NASA領導人博爾登(Bolden)所言:“我們將開發新的技術,推動強大的高科技經濟”,“盡管面臨挑戰,但我們有充足的意愿、動機和人力來實現我們的抱負”。所以,強國的目標永遠在路上,戰略研究應當不間斷地進行。要不停頓地思考,去攻關、去拼搏,既要趕上去,又要保持住不斷發展的勢頭。
我在《航天系統工程運行》這本書里寫過,“系統工程運行排斥描述性語句”,以此來表達系統工程在運行中的一個原則性特點,“必須有工作狀態的明確表達和結果的確切反饋”,而這些反饋的狀態和結果必須有相應的數據、指標來顯示,不能是沒有數據與指標支持的形象性描述。在制定戰略目標時,也應按照系統工程運行的要求進行,有一套表達戰略目標的指標設計。
關于這一點,“美國NASA2014年戰略規劃”是很好的范例。它一共設置了三大戰略目標,即拓展太空探索、改善地球環境、完成歷史使命,并且設計了49項具體計劃支撐這個規劃的實現。在我們制定戰略規劃的過程中,應該加以認真的分析和借鑒。
做好能力規劃,確保有能力的支持。按目前的共識,航天能力包括進入能力、利用能力和控制能力,這三種能力是外在表現的能力,是展現肌肉的外向能力,而與其相適應的內秉能力則是強大的設計能力、先進的工藝能力(即高質量的生產能力)和持續發展的基礎能力,包括人、物、文化,更重要的是可以將這些能力進行有意義與有效率地調動、運用的工程組織能力,按現行的語言表述是系統工程的運行能力。

說明:其中空間運行建設計劃與戰略能力合為一個題目。
要有規模的考慮,確保有航天大國的規模。一個沒有一定規模的強國是不被承認的,也可以說是不夠格的,航天大國不一定是航天強國,但航天強國一定是航天大國,在建造航天強國的時候務必要注意航天大國的建設。不論是運載、衛星、測發控、應用,還是有效載荷、材料、器件,不論是空間技術、空間科學還是空間應用,我們在“大國”的規模上仍有差距。我們的應用衛星上了一個臺階,但與美歐間仍存在代差,應用效率仍受各種分辨率的制約,雖然我們衛星在軌數量已經過百,但其利用的效能仍然沒有得到較好發揮,而且從研制、布置到應用各環節的成本在不斷提高,應用的時效性與空間設施完整布置的時差性仍存在矛盾,價格和效能優勢在喪失。所以,在做好航天強國的戰略規劃時,應當將建設航天大國的規劃與航天強國的規劃結合起來,將規模性建設和“精細化建設”相結合,將完善我國航天體系的規模化建設與我國航天科技精細化水平相結合。
以印度為例,該國完成首次探測火星任務花費不到1億美金,而我們的費用要高于他們。之所以如此有多種原因,關鍵之一,是印度衛星的某些技術和裝置、載荷可以得到國外的支持,并不完全依靠自己的配套。我們則不同。中國航天發展早期曾遭遇到撤走專家、收走資料的尷尬;承受過被禁運,無法進行技術交流的困境。事實告訴我們,人家不會把先進的東西賣給我們,所以搞航天戰略規劃只能立足于自力更生,同時以之為前提積極開展國際合作。獨立自主是根本,必須靠自己來建設發展的基礎,扎扎實實地走一步上一個臺階。沒有規模發展,不依靠自己的力量建成航天大國,航天強國的目標難以實現。
實現總目標的分解,確保有具體的重大工程計劃牽引。在戰略發展的研究中,必須做到逐項可實現、可檢查、可評估、可評價。NASA2014年戰略規劃就將三大戰略目標分解成15個具體目標,在各具體目標下,又有49個工作(工程)計劃(見表)。
要有對客觀條件的準確評估,確保具有獨立自主的可持續發展力量。航天的一些工程、計劃,面臨著長期性和連續性的要求。例如導航星有一個工作壽命周期,為保證導航星服務的連續性,不僅天上安置有備份,地面也要具備持續保障力量。雖然我們不排斥國際合作的互補和幾個系統的兼容,但是如果自己不具備獨立的應對能力,則在特殊時刻會處于被動。
對于航天強國而言,一定要有強大的重大工程和組織力量,不論是設計力量的啟動、工藝力量的調動還是驗證條件和試驗裝備的提供,充足的資金保障以及有力的組織管理都是實施重大工程的條件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