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范式的自由——弗洛姆與馬克思的自由觀比較

李元薇 耿愛英

（山東大學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山東 濟南250100）

1 弗洛姆的自由觀

弗洛姆認為自由是人類存在的特征，其含義隨著把自身作為一個獨立和分離的存在物加以認識和理解的程度不同而有所不同。自由有兩種類型，積極自由和消極自由。“人獲得自由的過程具有辯證特征，一方面是一個力量不斷增強，對自然支配越來越得心應手的過程，另一方面個體化進程中孤獨和不安全感加深，個人的無能為力和微不足道感日益加深。”解決這個矛盾的唯一的創造性的方案就是人積極的和他人發生聯系，以及人自發的活動——愛與勞動。[1]

1.1 積極自由

弗洛姆認為積極自由是內心自發性的自由，是擺脫了傳統的統治所獲得的內心真正的自由的感受。這種自發性是基于人的潛能，通過這種自發性活動，個體既可以保持自我的獨立和完整，又能和外在世界保持平衡，獲得安全感。而這種積極自由則主要是通過愛與創造性的勞動所獲得。

1.2 消極自由

消極自由即弗洛姆所講的要“逃避的自由”。是因人擺脫了外在的強制、障礙或束縛獲得的自由。人們一方面想要努力擺脫外界的束縛，獲得獨立和自由；另一方面這種獨立和自由又使人陷入深深的不安全感中，感到孤獨和恐懼。

人類的社會歷史開始于他在與自然的一體狀態中開始意識到自己是與周圍的自然相分離的實體之時，個人日益從自然脫穎而出的過程稱為“個體化”。伴隨“個體化”的完成，個人獲得自由。但同時也失去了和自然界渾然一體的狀態，獨立和自由增多的同時，孤獨和不安全感也日益增多，這就是“個體化”兩面性。如果此時經濟、社會、政治條件沒有能為個體化實現提供一個良好的基礎，人們又失去了為他提供安全的始發紐帶。這種滯后便使得自由成為負擔，于是人便產生了逃避這種自由的強烈沖動，借此解脫不安全感，哪怕以自由為代價。[1]

1.3 消極自由產生的心理機制

弗洛姆通過觀察資本主義社會下人所出現的各種心理問題總結出，資本主義的發展同個體化一樣存在兩面性，下面分別從社會性格和社會潛意識兩個方面來闡述逃避自由所產生的心理機制。二者的主要聯系是社會無意識是社會性格的前提和基礎，社會性格是社會無意識的表現形式。[2]

1.3.1 社會潛意識

弗洛姆在批判地繼承精神分析理論的基礎上,將社會因素和馬克思的理論引入自己的理論,提出了社會潛意識，即一個社會的大多數成員共同存在的被壓抑的領域。他認為特定的歷史文化是在一個國家或地區多數人所共同擁有的語言、邏輯和社會禁忌等，這些都被稱作社會過濾器。而壓抑則是通過這些過濾器來完成，不為社會所容納的則被壓抑而成為社會潛意識。[1]社會潛意識產生的心理機制是與別人保持一致的需求，這就是逃避自由的心理機制，即希望得到安全感，害怕孤立。

1.3.2 社會性格

消極自由使人感到不安全、孤獨和恐懼。人們在孤獨和恐懼的困境中，會不由自主的屈從于權威。因此傾向于形成不健康的人格來逃避這種不安全感。弗洛姆此時社會上的個體較容易形成變態的人格特質。這些人格特質被稱為社會性格，也就是逃避自由的途徑。大體上分為四種類型：受虐型人格、施虐型人格、破壞型人格、迎合型人格。而這四種變態的人格特征則導致人們對積極自由的背離。

2 馬克思的自由觀

人本質上是追求自由的存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立足于積極能動的社會實踐的觀點來說明人的這一本質。當然，人不能夠違背客體，不能不受外在客觀的限制，但是，人不是外在客觀的奴隸，而是駕馭和利用外在客觀的主人。運用自己的實踐和勞動去打破外在的限制，這才是人的自由之所在。[3]

2.1 勞動的自由觀

馬克思認為勞動創造人，人又通過勞動這種社會性活動而完善自我。這是對以往理論家對人的存在形式的一個理論飛躍。馬克思從人類對自然的依賴性的角度進一步揭示了人的社會性的客觀特質根源。他指出，“勞動是人類同自然界進行物質交換使自己存在的基礎和前提，而這種物質交換過程又是以人與人結成特定的勞動組織形式為條件的。如果要實現一個個體的自由，其前提必須是社會首先以整體的方式實現自身的自由，而要實現這種整體的自由就必須首先確認每個個體在整體中的角色和位置”。[3]

2.2 實踐的自由觀

實踐是自由的源泉、基礎和動力。早期人們還不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主體，環境是改造的對象。這時主體與客體還處于一種混沌統一的狀態。然而實踐活動破壞了這種統一，使主體不僅認識到客體，而且自身也成為自己認識的對象。這就使人們在看到了自己存在的力量。[3]正是人們實踐的結果實現了人們的某種目的和需要，才使人們逐漸意識到自己是改造者，環境是被改造者，把自己與環境區別、對立起來。這種區別與對立與原始的混沌統一相比，是巨大的進步，但也有片面性。這也就導致了“個體化”所帶來的兩面性。而弗洛姆也正是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實踐觀的這個理論觀點。

3 弗洛姆和馬克思自由觀的比較

馬克思和弗洛姆雖然都是在論述自由，但是對自由觀的闡述也有明顯的不同。

3.1 關注點不同

馬克思僅看到社會條件對人的影響，并未意識到人的自身發展對社會進程也起推動作用，他只關注外在的理性。但是，心理學家弗洛姆則認識到非理性因素和具有破壞性的情感則會使人逃避自由，甚至產生各種心理問題。多數馬克思主義研究者都批判弗洛姆的唯心主義傾向，認為弗洛姆的自由觀建立在非科學的基礎之上，這其實是對心理學的一種誤讀。

3.2 研究角度不同

馬克思對“自由”這個概念的深刻解讀主要是和其理論緊密結合的。馬克思理論致力于對資本主義壓榨無產階級的抨擊和批判，對“自由”的論述主要是號召廣大無產階級行動起來，以實際行動反抗這種不公平的社會，獲得自由。“自由”的概念是社會性的，是群體性的。而弗洛姆作為心理學家，其研究角度主要是從個體出發，主要通過對消極自由的論述來分析當時社會困擾個人的心理問題，實現人的真正的內心的安全感。

但是由于弗洛姆和馬克思都立志于探索人類的自由和解放，因而在對自由觀的研究中都對一些問題表示出共同的關注，大體涉及到以下幾個方面:

（1）相近的積極自由思想

弗洛姆說“自由不僅僅是個量的問題，而且是個質的問題，我們不但要保存并擴大傳統的自由，而且要贏得一種新自由，它能使我們認識到屬于自己的個人自我，可以使我們對這個自我及生活充滿信心。”[3]這里的所說的新的自由也就是積極自由，即馬克思所講的“實現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中自由。

（2）以異化為武器進行理論批判

異化概念是弗洛姆和馬克思自由觀中的重要范疇。馬克思認為異化就是主體所創造出來的對象物，也即客體和主體本身相脫離，并且反過來支配、束縛、限制主體。馬克思用異化概念來分析資本主義制度下工人的處境和悲慘情況，并用異化作為武器來批判資本主義社會。弗洛姆繼承了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弗洛姆在對資本主義批判的過程中，馬克思異化思想的痕跡很突出。馬克思異化勞動批判的幾個方面，在弗洛姆這里都得到了充分的展開。弗洛姆認為伴隨生產制度的理性化而來的社會方面的非理性化，經濟危機、失業、戰爭主宰了人的命運。這個人創的世界成了他的主人。他自欺欺人，幻想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然而卻深陷于一種強烈的微不足道感。[1]

（3）人道主義自由思想

“人道主義”這種哲學思想以“人的價值”為共同原則，因此，“人道主義本質上是一種價值觀念，是指建立在強調人的價值這一原則上的各種思想體系和思想傾向。”[3]由于馬克思和弗洛姆都致力于人類的自由解放之路，因此他們的自由觀都屬于人道主義自由思想。

［1］[美]弗洛姆.逃避自由[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7.

［2］趙曉燕.論弗洛姆社會性格與社會無意識理論[D].湘潭大學,2008.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