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蕊的詩

郝蕊

立夏之夜

這綠色的夜晚

汁水飽滿

我看見藤蔓枝條瘋長

爬滿你的腿你的手臂你的胸膛

這是五月立夏之夜

我陪你到天亮

曾經夢到這綠色的夜晚

露水冰涼

我姿態優雅

卻無法放聲歌唱

如海的森林大片大片死去

億萬年后化成墨色的煤

就像我

一次次在白天死去在夜晚醒來

回憶森林如海

綠色的夜晚？

我在心底吟唱等待

等到與你相愛

等到立夏之夜和你美好如初的相愛

今夜來臨

這綠色的夜晚

立夏之夜

森林如海

一切都是活的

你的文字在我的身上

生長生長生長

我們相守直到天亮

小滿之夜

這午夜

我聽見

谷粒盈滿

就要熟了的喘息

我看見

黑暗中的溺愛

越夜越沉淪

芒種之夜

今日芒種

收割或者播種與我都很遙遠

只有這午夜夢幻的光芒

拉你到我的身邊

你落座

你喝茶

你看我

你的笑容很淺落在我的枕邊

麥子的黃和秧苗的青都在畫外

早晨的風和日落后的群嵐都在畫外

這午夜

只有你的呼吸和脈搏

鑿鑿有聲

還有你的笑容

一起落在我的枕邊

小暑之夜

今夜有雨

一株向日葵在我窗前盛開

翠綠的葉片和雨水遇合

金黃的花瓣和夜色交匯

小暑之夜

我鐫刻你的意象

安靜明澈

你的頭動一動，是新的愛

你的頭再一動，又是新的愛

小暑之夜

我坐在窗前看你

心生明媚

大暑之夜

曬過了

熱過了

干過了

渴過了

死過了

今天盛夏我的愛情奄奄一息

荷花很遠

池塘很遠

風很遠

雨水很遠

清涼很遠

大暑之夜

只有無限的熱和無盡的黑暗

糾纏我

又敷衍我

折磨我

又拯救我

這是個下午

這是個下午

街道很嘈雜書攤也很嘈雜

我的裙子很短腿上穿著絲襪

有個姑娘聲音很大，老板，酸奶有嗎？

這是個下午

書攤老板一直在打電話沒有理她

我們兩個靜靜站著

誰都沒有說話

書攤很大

每本雜志和書都沒有說話

我和你靠的很近

就像那些雜志和書靠的很近一樣

只是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這是個下午

我的裙子很短腿上穿著絲襪

想買酸奶的那個姑娘走了

書攤老板一直在打電話

你在翻書我在翻書

你看一本我看一本

一本一本各自心亂如麻

這是個下午

街道很嘈雜書攤也很嘈雜

只有我們一直沒有說話

每本雜志和書都沒有說話

煙是一把量時間的尺子

等待的時候

煙是一把量時間的尺子

從點燃到熄滅每次都是五分鐘

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其實不是在等你

我只是在等待那每一支煙

你常常寫信給我

你說你會常去遠方你的事情很多

你累的時候也會抽煙

卻從來不用煙丈量時間？

每次和你相見

抽煙這事我總輕捕淡寫

我說我抽煙只是故作姿態

就像抽煙又叫吻火其實都是說著玩玩

其實我沒上癮甚至從不想念

一支接一支和你一起抽煙

一支煙燃盡煙灰總是四處飄散

我忘記了時間

你不在的時候

我不會等你

但一支煙燃盡煙灰總是四處飄散

我已經習慣用一支香煙來丈量時間

我想

我真的不是在等你

我只是在等待那每一支煙

等待那吻火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