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獼猴桃

◎田樸珺

我就是獼猴桃

◎田樸珺

我很羨慕現在的大學生們，不是因為年輕，也不是因為漂亮，我羨慕是因為在更年輕的時候，他們多數人比我順利一些。在十幾年前，我因為在校外兼職拍廣告，曠課太多被大學趕出來，那種感受就相當于你跳傘跳到一半，發現傘包沒了。我覺得我被摔得粉身碎骨，有一種死過一次的感覺。

那時，我日夜攻讀《卡耐基人際關系學》，手不釋卷。為什么要看這本書？因為我要反思自己，是不是我的為人處世方式有問題。為什么那么多同學曠課，只處罰我？為什么我被處罰，沒有一個老師替我說話，沒有一個同學出來挺我？不但沒人挺我，說不定還會點贊。

既然，正途把我趕出，我就走一條野路子吧。后來，我嘗試過很多方式尋找什么是我想要的，我開始問自己到底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從學校出來后，我到香港拍戲，一邊靠演戲生活，一邊在地產公司跟合同，學著怎么談成一個項目，怎么依靠自己，怎么活得有尊嚴、有意義。

人生的意義是要自己更美好，那通過什么途徑到達這種美好呢？我認為是“豐富性”和“可能性”。如何實現這種“豐富性”和“可能性”呢？盡可能地增加經歷，擴大心胸。胸大不大不重要，但心胸一定要大。

2011年，實現財務自由之后，我決定蹲下來，看看人生究竟還有多少種可能。我做了一個決定：放棄生意，去紐約。我想，既然沒有讀完中國的大學，就在美國找個大學繼續讀吧。感謝在紐約的一年，讓我重新審視自己人生構建的可能性與豐富性。

我剛到紐約的時候，請一個猶太木匠爺爺定做了一個滿意的書架。由于書架太高，我又請他做個梯子，先付了一半的定金300美元，約定10天后交貨。10天之后，我接到了爺爺的電話，他對噴漆廠的工藝不滿意，需要退回重做，晚兩天交貨。沒想到兩天之后，他親自上門退還了300美元的定金，說油漆重做的效果依然不滿意，只能取消訂單了。

他費工費料已經做好了，又是配合我書架的特殊尺寸，我不要的話，就得由他承擔全部損失。于是，我說可以要，但他卻堅持自己的意見，我只好作罷。這次拍攝《謝謝你，紐約》時，我們攝制組特意來到木匠爺爺的店，發現作坊非常偏僻，只有四十多平米，堆滿了木板，他的身上、作坊里都落著厚厚的木屑灰。可以想象，600美元損失對他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問他：“當時您為什么把定金退給我？”爺爺說：“我做了四十多年的木匠，沒交過一個不滿意的貨。”

在我看來，當世俗的絕大部分眼光都還停留在“財富權力大于一切”時，木匠爺爺讓我看到了生活中的“豐富性”，他證明了一件事：他人對你的尊重，不僅是因為你的社會地位或你的財富，而是因為你本身有足夠的尊嚴，有尊嚴地堅持著自己的原則，有尊嚴地尋找著自己對于這個世界的意義。

有一天晚上，我拉開冰箱找吃的，發現有一排雞蛋，其中一個是帶毛的。我想起剛入職場時，我很自卑，身邊人都大學畢業，就我是個肄業生，總覺得不好意思。同是冰箱里的雞蛋，為什么你們歧視我，他們說，因為你是個獼猴桃。對呀，本來我的人生也許應該像那排渾圓的雞蛋，我卻活成了一只獼猴桃。

對，我要勇敢地承認：沒錯，我就是那只獼猴桃！它還有一個很文藝的名字，叫做“奇異果”。

（摘自《博客天下》2015年第5期 圖/夕姾）